这是一幕诡谲却充满奇异美感的画面。
江涟穿着黑色修身大衣,里面是白衬衫、黑领带,面料均价值不菲,衬得他的气质更为冷冽洁净。
然而,他的双眼却滚烫发红,似乎储满了无法宣之于口的强烈情感。
一时间,他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割裂,像是随时会脱下冷峻优雅的人皮,暴露出恐怖、混沌、癫狂的非人本质。
而这一切,仅是因为她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上。
周姣听见自己的血液在簌簌流动,提醒她现在多么兴奋激动。
人类虽然渺小,却拥有无底洞一般的征服欲。
工具、火焰、种子、动物、土地……仔细观察人类的进化史,就会发现完完全全是一部征服自然的史诗。
没有征服欲,她不可能作为人类站在这里。
同样地,也不可能跟一个不可名状、不可预测、不可控制的怪物对峙。
周姣看着江涟撑着荧光黄的雨伞,走到她的面前。
伞荫下,他的目光沉重而黏稠,跟周围“人”的视线一起压迫在她的身上:
“我算陌生人吗?”
周姣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江医生,我只是换了一个城市生活,并不是失忆了。”
这一次,江涟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她愿意接受他的伞。
他顿时躁动起来。
周围“人”受他的情绪影响,脸上也露出了骇人的狂喜表情。
触足虽然没有显形,却暴出一根根粗壮的紫红色血管,看上去就像空气在颤动流血一般。
江涟很想用触足缚住周姣的手脚,把她扯到雨伞下面——他没有耐心等她慢慢走过来。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扔掉这把伞,直接把她包裹在身体里。人类避雨的方式是如此落后而低效,依靠他才是最优的选择。
但是,他都忍住了。
在人类社会,交往的前提是,尊重对方。
江涟完全不懂什么是尊重。
他只知道,杀戮与进食。
但他可以假装自己懂得尊重。
生物在形态、行为等特征上模拟另一种生物1,是适应生态环境的一部分。
江涟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侵略,语气却彬彬有礼:“既然周小姐认识我,那么愿意收下我这把伞吗?”
周姣伸出一只手。
江涟顿了几秒钟,把伞递过去。
然后,周姣接过雨伞,就这样离开了。
没有等他。
江涟神情晦暗地看着周姣的背影。
她这是接受了他,还是拒绝了他?
他该怎么做,把她抓回来,让她再选一次?
那人类的声音又在他的心底响起:“跟上去。”
换作以前,江涟绝不可能听这个人类的指挥。
从一开始,他就跟这人类不对付。
这人类的意志力跟周姣一样难缠。降临以后,他本该对“江涟”的基因进行优化选择,修复他的低活性基因,可“江涟”竭尽全力留下了那些劣质基因。
卢泽厚死后,他本该立即离开这副低劣的皮囊,彻底摆脱那人类的劣质基因。
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用听见那人类的声音了。
可同时,他也失去了了解人类社会的最佳途径。
为了追求周姣,他接受了那人类丑陋的外形,忍受了那人类低劣的基因。
江涟一言不发,快步跟了上去。
这是第一次,他不是因为追杀或追捕,而跟在周姣的身后。
这种感觉很新奇,令他的胸口一阵发麻,蚂蚁爬过似的刺痒。
江涟没有跟得太紧——只要他离周姣太近,周围人就会受他情绪的影响,对周姣生出狂热的迷恋。
他不喜欢周姣被其他人觊觎。
即使这种觊觎,是因为他。
周姣始终能感受到江涟的视线。
江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喜欢她,就直勾勾地盯着她,视线犹如实质,滚烫得惊人,像是要在她的背上钻出两个窟窿。
这种被人疯狂渴求的感觉,令她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慰。
周姣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是一幢廉价公寓,楼道堆满了垃圾塑料袋,斑驳的墙面上到处都是广告、脚印和喷漆涂鸦,以及长长的指甲刮花。
周姣走进铁笼似的电梯,赶在江涟进来之前,按下了关门键。
她最后看到的,是江涟冰冷而又烦躁的眼神。
他站在电梯的栅栏前,目光阴冷变幻不定,似乎在想要不要用触足把电梯的轿厢扯下来。
周姣后退一步,背靠轿壁,做好了电梯突然下坠的准备。
谁知,江涟竟没有那么做。
他按捺住烦躁,站在旁边,等待下一班电梯。
周姣想,如果他把这份耐心放在追捕或圈养她上面,她几乎不可能逃出生天。
她用磁卡刷开房门,刚要关门。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江涟看到她关门的动作。
他耐心终于告罄,身后裂开一条裂隙,触足闪电般钻出,硬生生卡住了正要关闭的金属门。
周姣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几秒钟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抱歉,忘记还你伞了。”
她握着那把荧光黄雨伞的伞尖,递了过去——如果江涟懂一点人情世故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有教养的动作。
她特意调转了伞柄的方向,方便他接住。
江涟却没有感受到她的教养,只觉得她专门握住伞尖,是在暗示他离她远点。
他冷冷地盯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拒绝了傀儡的伞,说自己不要陌生人的伞,然后收下了他递过去的伞,说明她允许他接近她。
一路上,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现在却要把他关在门外,还用雨伞把他隔开——什么意思?
江涟直接说了出来:“你收下了我的伞。”
“所以?”周姣歪头。
“为了答谢我的好意,你应该邀请我进去……”江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坐一坐。”
周姣忍不住笑了,因为江涟那种竭力模仿人类的僵冷语气。
周姣在嘲笑他。
他从来没有被嘲笑过。
江涟的瞳孔放大又缩小。
不知不觉间,紫黑触足已像黏性液体一样覆满了整条走廊,蠢蠢欲动地探向她。
很奇怪,如果是其他人对他发出这样的笑声,他会毫不犹豫地绞断那人的脖颈。
换作周姣,他的杀意莫名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冲动。
想要吻她。
粗暴地吻她,掠夺她的氧气,直到她眼尾发红,嘴唇发肿,再也发不出那样的嘲笑。
这么想着,江涟自己却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喉结滑动,发出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就在这时,他听见周姣说:“那你进来吧。不过,最好把触足收起来,我怕邻居报警。”
江涟眼神闪烁。
从生物的层面,越多人看到他的触足越好,这样人人都会知道周姣是他的,这个地方被他标记了,是他的领地。
但是,从人类的层面——他现在最好听周姣的话,给她一个好印象。
江涟一点一点地收起了触足。
下一秒,这些触足却以隐形的拟态涌入了周姣的公寓,如同又湿又黏的透明蛛网,转瞬间布满了公寓的各个角落。
它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掠食者观察猎物的反应一样,仔仔细细地观察她。
——公寓里面,是他为她准备的礼物。
他和它们,都期待她的反应。
周姣确实惊讶了一下。
客厅的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每一个纸箱都以极其特殊的工艺印着“anic(有机)”的墨绿logo。
要问这个时代,什么最奢侈、最有价值、最能象征身份,必然不是那些古老的奢侈品牌,而是有机物。
只有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批人,才能享用有机肉类和有机蔬菜——必须是金字塔的最顶端,有钱也有权才行,少了一样都不能得到最新鲜和最安全的有机食物。
至于有机面料,则更加罕见了。
动物都灭绝得差不多了,蚕、貂、鸟、兔、山羊、绵羊、骆驼……只有实验室的试管里,才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而这些动物也只会流入达官贵人的手里,从不公开出售。
周姣面前的纸箱里,却全是有机面料制成的衣物。
内衣、衬衫、t恤、吊带、短袖、睡衣、各种剪裁精良的连衣裙,以及完全按照她尺寸剪裁的西装。
除此之外,则是各式各样的鞋子。
周姣第一次知道,鞋子能契合脚掌到这种程度,连脚掌中间微微弓起的弧度都完全契合。
她的眼角不由抽了一下——江涟是怎么知道她脚掌具体尺码的?
连脚掌中间的弧度,都一清二楚。
想到江涟趁她不注意,用恐怖狰狞的触足丈量她的脚掌,她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底却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满足感。
——无所不能的“神”,为了讨好她,匍匐在她的脚底下,连丈量她脚掌的尺寸都不敢惊动她。
他之前对她多么冷血、粗暴、随心所欲,现在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的态度,就有多么满足她的征服欲。
但她并不打算收下这些礼物。
周姣绕过这些纸箱,随手脱下外套,走进卧室,拿了两件自己的衣服,准备洗澡。
江涟站在客厅里,面容冷峻,狭长的眼眶里眼珠却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
周姣余光瞥见他的眼神,想笑的同时,心口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莫名一动。
……江涟的眼神太干净了。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是那么纯粹。
他望向她时,渴欲是纯粹的,暴怒是纯粹的,痴迷是纯粹的,哪怕是深不见底的占有欲,也是纯粹的。
只有除人以外的生物,才会有这么纯粹的眼神。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人性强加在动物的身上,认为蛇阴险,狼凶毒,狐狡诈。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无论是蛇、狼还是狐狸,即使它们正在撕咬猎物的喉咙,眼神也是极其纯粹的,除了进食欲,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而人类永远不会被单一的所驱动。
仅仅是为了进食,不会有“有机食物”和“合成食物”之分,也不会有制造商和供应链高低之分,更不会出现垄断巨头公司这样庞大的利益集团。
人类的贪欲肮脏、市侩、永无止境。
怪物的贪欲虽然也永无止境,却是如此干净,如此纯粹。
周姣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涟的身上总有一种洁净的气质。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的相貌如曙色雪山般冷峻清冷,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之气……现在想想,多半是因为他那毫无人性的眼神。
没有人性,所以冷血、残忍、暴力。
但也因此显得干净、纯粹、单纯。
了解到这一层后,周姣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看待江涟了。
如果他是一条阴冷、狠毒的蛇,她可以饶有兴味地征服他、玩弄他。
可事实上,他并不阴冷,也不狠毒,反而有着这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
周姣垂下眼睫,几乎是慌乱地逃进了浴室。
江涟见她毫不在意那些礼物,又烦躁了起来。
她不喜欢?
为什么?
这明明是这个星球上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江涟准备这些礼物时,花了不少心思。
首先,他必须确认什么样的东西最有价值——他考虑过华美的珠宝,然而尽管人类对那些金属和矿石追捧至极,他却很难把它们当成罕见的珍宝。
他见过硬度更高、熔点更高、化学稳定性更好、在整个宇宙都含量极少的贵金属。
那些廉价的珠宝,根本配不上她。
他也想过将整个生物科技送给她,但有很大的概率,她掌控公司后会反过来对付他。
他看了她的心理检测报告,她是一个道德感淡薄的人,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他只能送给她昂贵、舒适、稀有的衣物,还在其中一个纸箱中,放了一幢别墅的生物钥匙——两个月前,那幢别墅还属于生物科技的前ceo,藤原修。
她连那幢别墅的钥匙都没看到,就转身离开了!
江涟眼神森冷得可怕。
每次她拒绝他,他都会生出暴怒和惶恐的情绪,仿佛回到了那条逼仄的逃生通道,她不停地拒绝他,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他需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心中冰冷狰狞的毁灭欲。
作为顶级掠食者,他从来没有小心翼翼对待过什么,一遇到阻碍,就难以遏制内心暴涨的杀意与毁灭欲。
然而,为了周姣,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了下来。
没人告诉他,这个行为已超出了自然法则的限制。
他也不认为自己超出了什么限制。
他只觉得难受。
周姣洗完澡,走出来,就看到江涟坐在沙发上,眉眼间压抑着一股的戾气,正冷冷地盯着那些纸箱,似乎在琢磨怎么销毁它们。
自从发现他的眼神像动物一样干净纯粹后,周姣就有点不敢直视他,每看他一眼,内心都会涌起一股古怪的悸动。
……总感觉像在欺负小猫小狗。
可又想看看,他还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周姣一边擦头发,一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头发不长,刚好及肩,没有烫染,是能消融在黑夜里、却又能渗出黎明光泽的黑色。
随着她的擦拭,几滴水珠从发梢上飞溅出去,还未掉落在地毯上,就被江涟的一条触足接住了。
触足是透明的。
她没有察觉到这一动静。
江涟喉结一滚,吞咽下了那些水珠。
他看着周姣,很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这时,那人类的声音响起:“询问她,能不能帮她擦头发。”
江涟心想,询问她,有被拒绝的风险,为什么不能直接抢过她的毛巾?
他的眼珠缓慢转动,瞳孔时而紧缩成针,时而扩大成圆形,最终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那人类的提议。
“……请问,”他说,“我可以帮你擦头发吗?”
降临到“江涟”身上以后,他一直都是命令式口吻,从未用过请求意味这么强烈的句式,一时间听上去生硬又滑稽。
江涟走到周姣的身后,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视线沉晦不明。
——她要是敢嘲笑他,他就实践之前粗暴的想象。
周姣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毛巾递给了他。
江涟的瞳孔在一霎扩大到极致,几乎填满虹膜。
……更像小动物了。
周姣转过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捏住,被迫转过头。
阴影笼罩,江涟低头,向她压了下来。
周姣闭上眼,却迟迟没有感到他双唇的触感。
她睁开眼睛。
只见江涟死死盯着她的嘴唇,似乎很想吻上去,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拦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顺利吻上去。
刹那间,周姣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限制。
几十秒钟后,他神色冷沉,一点一点地、极不情愿地松开了她的下巴,直起身,目光幽暗地看着她。
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他原本是打算冷漠粗暴地钳制住她,毫不留情地亲吻她。
所以,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江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周姣全然看穿。
他正在快速调整表情——吻上去的前一秒钟,他想起人类社会交往的前提,是尊重对方。
他必须尊重周姣。
可她甜腻的唇舌近在迟尺,与他仅有一纸之隔。
掠夺与占有的本性,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
掠夺,尊重。
掠夺掠夺掠夺……
不,要尊重她。
周姣永远不会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目光从她的唇上撕下来。
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他甚至看到了在空中飘浮的透明胶丝——他太想吻她,以至于视线在那一霎化为实质,真的拉出了黏胶一般的细丝。
江涟顿了许久,才控制住狂乱的表情。
他走到周姣的面前。
——尊重一个人,必须跟她面对面。
他伸出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微微俯身。
——除了面对面,还要眼睛对着眼睛,平视。
江涟的视线有些混乱。
他不知道该看周姣哪里。
看她的嘴唇,他会失控。
看她的眼睛……
他莫名生出了一种很古怪、很不适的感觉。
好像有滚烫的水,在耳廓漫延开来。
他的耳朵充血了,为什么?
周姣看着江涟的耳朵缓缓变红。
她想,“神”也会害羞吗?
与此同时,天色变暗,街上的霓虹灯透过的雨雾投射到客厅里。
江涟冷峻的脸庞一半沉在阴影里,一半浸在流光溢彩的余晖里。
第一次,周姣的心脏不是因为刺激,也不是因为恐惧,而仅仅是因为江涟而狂跳了起来。
程度之强烈,重重地牵扯着她的耳根,几乎令她感到些许刺痛。
——他为了她,在竭力融入人类社会。
同时,江涟开口。
“……请问,”他的视线紧紧纠缠着她的视线,像是要跟她缠结在一起,“我可以吻你吗?”
周姣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似是想答应。
江涟的喉咙上下起伏,等待她的答案。
可她却说:“你知道吻是什么吗?”
江涟答:“我们之前接过很多次吻。”
周姣摇头:“那不是接吻,没有人接吻是为了吃对方的口水。”
江涟眼神冷了下去,觉得她在搪塞他——她只是不想跟他接吻而已。
就在这时,她忽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仰起头,与他的唇轻轻碰触了一下:“这才是接吻。”
一触即离。
那么短暂。
江涟的心却失控地跳动了起来,几近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发出撕扯一般的“砰砰”声。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没有尝到她的唾液。
下一秒钟,她又仰头,吻了上来。
仍然是一触即离。
但她却伸出舌-尖,轻扫了一下他的下唇。他还未捕捉到她的舌-尖,她又迅速退开了。
“这才是接吻,”她说,“明白了吗?”
江涟没有明白。
他只感到了一种头晕目眩的迷狂,疯狂的心跳从胸腔传到指尖。他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周姣微微笑着,只好又教了他一次。
每一次都是一触即离,短暂,轻柔,既不湿也不黏。
他的身体却在这个吻里陷入了僵硬的麻痹——为什么?
他明明只是疯了一样渴望她的唾液,为什么她几个轻飘飘的吻,就将这种冲动遏制了下去?
“还没明白吗?”她用手捧住他的脸庞,遗憾似的说道,“那说明你不想吻我,你只是想吃我的口水罢了。”
她往沙发上一靠,面带微笑,双唇轻启,濡湿的口腔若隐若现,像是在邀请他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吻过去。
江涟隐约意识到,如果他就这样吻上去,他和她的关系又会变回捕食者与猎物。
他很想吻上去,发狂一般想吻上去,喉咙有什么在蠕动,似乎想冲破这具躯体的桎梏,像以前一样张开裹住她的脑袋,尽情地掠夺她的氧气与唾-液。
但他忍住了。
江涟直起身,后退一步,直到蠕动感平息了一些后,才冷冷地说:
“你在引-诱我,我不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