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答案在南修瑾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对她从来不算了解。”
南修瑾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心中滋生出的不是爱意与好奇，而是杀意。
他的底牌几乎已经全部交给了苏落影，她也不负所托，已然把他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晋王这只老虎已经在网中，太子也是迟早的事情，两兄弟手里互相有着对方许多把柄，不利用就可惜了。
等到晋王伏诛，再借他之口攀咬太子，余下的那些皇子之中便没有一个顶用的。
可偏偏，他对苏落影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不知道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的喜好……哦，这还是知道些的，是个清修，平日多吃素菜，有的选的情况下爱吃肉，但不碰牛肉，其他肉也只是浅尝辄止。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锻炼自己的意志力，连欲望都不能掌控的人，还能掌控什么呢？
南修瑾深以为然，只因为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过的。
比起苏落影，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让皇帝对他打消疑心，他可以对自己的腿下手，哪怕一不小心就会终生残废。
苏落影余下的喜好不多，爱吃清甜口的糕点，喜欢软糯的东西，喝茶爱喝红茶，平日里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发呆。
他还记得曾有一日，说起往后。
她说，等到他登基之后，天下稳定了，她要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找一个小院子，然后在那里看着云卷云舒，过完余生。
南修瑾还问她，若是天下不稳定呢？
她说：那就等到天下稳定，不缺这点耐心。
直至今日，南修瑾才恍然大悟，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苏落影。
她看上去总是淡淡的，对什么事情似乎都没有兴趣，似乎怎么样都可以。
可是在真的触及到她的原则时，她的反应又很激烈。
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南修瑾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
照这样下去，他还能杀得了她吗？
杀不了的话，囚起来似乎也可以，待在他身边，做一只乖巧的金丝雀，也很好。
当然，如果她能自愿留在他身边，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他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
自由的鸟可以被囚住，自由的风却不能，因为风没有形状，无处不在。
南修瑾愣神的功夫，苏落影就已经把火器拆分了个清楚，正在跟他请来工匠丹神机商量修改细节。
“通体都得是金属，要耐热的那种，不能随随便便就炸开，更不能融了。”
“火药的配比稍微改一下，这里头的三种原料按照七成和两个一成五的比例去配。”
“子弹的构造我拿笔给你画下来，这后面一定得是密封的，后续弹头可以回收……”
丹神机竖着耳朵听得入神，讶异地看着苏落影：“你一个小姑娘，哪里会的这些？”
苏落影轻轻一笑：“我说我梦里梦见的，你信吗？”
南修瑾闻言也笑了起来，只有丹神机一头雾水。
苏落影又道：“神机先生只需知道我这并非独创，而是拾他人牙慧。今日奉献出来，也并非为了邀功，只是期望天下太平。”
左右也问不出来，丹神机干脆扭头拿着苏落影给他改良的配方和结构图去做实验去了。
南修瑾道：“丹鹤瞳也应当算是半个修行之人，他是我师父的旧友，据师父说，他如今已经快有一百五十岁了，看上去仍是七八十岁的模样。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叫他去做，只要能为我们增添一份胜算。”
苏落影沉默片刻：“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法子应对什么战争都是百战百胜，只是这个法子一旦用了，就再没有回头箭。那些受伤的人，只有死这一个下场，再无活命的可能性。”
南修瑾心头一跳，这种事情苏落影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
“为什么？”
“用燧石制取白磷，制成弹丸投掷，白磷粉散开后会附着在人身上，而白磷在空气中即可自燃，只要是身上穿了衣服，被白磷沾染到一点，便会瞬间全身着火。就算抢救及时，也难免缺胳膊少腿。”
“在战场那种地方，条件本就不怎么样，草药供给又不充分，就算东西都够，人手也不够。一颗白磷弹，不知能覆盖多少人。烧伤容易溃烂，不比刀伤，那些来不及抢救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落影话音落下，南修瑾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法子不可用。”南修瑾皱着眉，“南璄子民是子民，他国子民亦是子民。可直接杀了，断不可以这种凶残至极的法子断送他们一生。”
换位思考一下，南修瑾也不希望自己的将士被这样的东西击中。
不说全胳膊全腿，将士都是为国征战，至少要宽容他们一条命。
这个世上的百姓，都不愿意打仗。
苏落影松了口气，她甚至看到南修瑾身上的气运更浓了一些。
这天下，终归是要归于大同的。
京城里安静了一月，这一月里苏落琬没少跑动，晋王府也多了许多人前来拜访。
就在这时，襄垣伯爵府传出喜讯，说是府中妾室有喜，已经五月足，请了大夫来，七成为男。
这个消息一出，苏有为便觉得时候到了，立刻召集了苏家上下，外地的分支也赶了回来，老夫人再给不出一个意见。
没了苏落影给她治病，她咳得已经起不来身，却也不敢贸然去瑞王府请人。
苏落影现在已然是瑞王妃，还享着公主待遇。
他们苏家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苏老夫人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待苏落影再好一点，否则现在也不会这样难开口。
两天内，苏家的旁支便都已经到了，听说苏有为要分家，一个个面上都有些不爽，却没说什么。
“要分家也可以，但我们这些经商的兄弟，这些年不知道给你们支援了多少银两，才让你苏有为一家再朝堂上有了如今的威风，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你那两个女儿如今都是王妃了，她们出嫁我们也没少添妆。如今要分家，你还我们一些，应当也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