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在车里休息一下吧。
时岁目光所及,是一些正昏昏欲睡的动物。
幼时时岁并非在城中生活,而是和家中人一起生活在乡下,她太知道这些动物了。
一旦看到什么陌生人,这样的夜晚就会变得鸡犬不宁。
此时的夜晚实在是太安静了,但凡多一点点声音都是致命的,时岁担心会打草惊蛇。
两人搭档多年,时年自然是懂时岁。
他开口,我提前想到了这种可能,拿了条毯子在后备箱里。
将毯子给时岁拿过来,时年道,你睡,我看着你。
无碍,把帘子拉上就好。
随后,时年起身,将一块一块小窗帘贴到车窗上面,遮住了今晚的皎洁月光。
小小的空间,有些闷,于是时年将天窗打开。
随着一股清风飘进来,星星也坠落进来了。
乡野的天气似乎总是比城市干净许多,譬如此时时岁看着夜空,只觉得左胸口被什么轻轻扯着,那是一种极奇妙的滋味。
一侧,时年冷不丁开口。
已经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天了。
是啊。
时岁静静回应,确实已经很久了。
从前在孤岛上的时候,夜色其实是很美的。
但是那时候,岛屿上角角落落横尸遍野,就连空气,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在那些最原始的地狱中,没人关心今晚的星星亮不亮,也没人关注月亮是不是被云层遮住。
其实有时候,还是会怀念在岛屿上的生活。
听着身边人的话,时岁道,那你还会想回去么。
不会。
我知道的,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似是被什么东西点了下眉心,时年面色一顿,扭头迅速看向时岁。
被时年盯住,时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道,再等等,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会等你。
那些被藏在无数个黑夜里的秘密,此时竟被时岁摊开在他的面前。
时年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似乎被时年看成透明。
夜色一点点变浓,时年身侧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从前时年不是没有和时岁一起睡在过夜空下,但如今再躺在一起,时年却觉得有些拘谨。
一边是心猿意马,一边是秘密被发现的闷胀感,时年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打开车门自己下车坐着,点燃一根烟。
夜还长,太多秘密在夜空下旋转。
翌日。
公鸡扯着嗓子喊起的第一声,睡梦中的时岁似乎被扯回小时候。
妈,让姐先去上学,我喂完家禽马上来......
几句嘤咛,时岁骤然惊醒。
清丽的光线照进眼眶,时岁看看身侧的车子,感觉到了一种非常明显剧烈的撕裂感。
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用喂食来拖住上课的小家伙了。
如今,早就物是人非。
撑着身子坐起,时岁这才发觉自己身侧空空荡荡。
正当她翘首,一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
时岁。
时年站在门外,手里握着几分热气腾腾的鸡蛋。
只见时岁坐进车子里,将鸡蛋塞给时岁,道,早上的时候我去附近又打听了一下,我们现在距离陈勇的位置很久,你吃过早饭,我们马上就过去。
陈勇,就是那时候给王玉兰做手术的医生。
他当年一直都是中心医院的招牌主任,不仅为人和善,医术更是厉害,被病人家属们亲切地称呼为神医妙手。
令时岁不解的是,这么厉害一位医生,在当年事发之后,竟然突然辞职了。
两件事之巧,让时岁合理怀疑,陈勇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
她熟练拨开鸡蛋,三两下吃完。
边用水将卡在喉咙处的蛋黄挤下去,时岁边道,吃完了,走吧。
她有一种预感,许多谜题的答案,或许会在今日揭晓。
一开始时年开车尚且寸步难行,直至到了某个巷子口,两人才没办法地下来走。
晨起的渔村,总是非常潮湿的,渔村又没有水泥地,于是时岁没走一步,鞋子三分之二都进了泥地。
身后,时年一双眼睛紧紧跟着时岁,模样似是很紧张。
他双手微微张开,笼罩在时岁两侧。.
慢些。
没事。
时岁单手扶着一侧的围栏,丝毫不介意上面的泥水蹭到自己身上。当年她在海岛上荒野求生时,环境可比这个恶劣多了。
早上我去买早餐时,顺口问了几句。村民们都说这个陈勇是个活神仙,村民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只要去找陈勇,就都能免费看病。甚至买药也是免费的,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陈勇是靠什么活着。
不过村民们说有个点非常奇怪,就是这陈勇平日里每天都会步行三四公里去村里,不允许旁人来他的住处附近,否则就会停医一周。
听到这儿,时岁眸色沉着,思绪翻涌。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在远处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在那层层雾气后面,一个看上去略微有些破旧的小院正坐落。
一时间,时岁有些纳闷,一个曾经见过那般繁华的医生,怎么会突然选择生活在这里,并且生活地非常好,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知不觉间,时岁就已经走到房子前面。
这房子没锁,院子里也有动物的声音传出来。
只不过,门口的灰尘却是整整齐齐的一层,像是很久没人踏足。
这里......真的有人生活么。
时岁未能多想,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将她回答。
只见院子里拴着一只大黄狗,院子里晒着的谷子已经被晨起的露水给沁湿。
刚进门的脚边,一侧的垃圾袋堆成一个小山,看上去,陈勇已经很久没有出家门。
时岁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冷静喊了句,陈勇。
偌大的院子,无人回应。
发觉不对,于是时岁一步一步向前走。
她身侧,时年一个健步上来,单手拦住了时岁。
这院子看上去怪怪的,不然你先站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给你探探路。
不必。时岁道,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