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声音很低,却因为周围太过安静,隐约飘向了外面,窗户外,一道身影停下了脚步。
“大人为何这样问?”春晓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飘渺:“我虽有别的心思,可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春晓也问过自己,心中已有了答案。
“大人想让我活着,我也希望大人活着。”说完,春晓才发现,这样真实的话她已经很久不曾提起,尤其是在魏修面前。
想她一个剧组化妆师,懂得微末演技技巧都用在了魏修身上,若是还能穿回去,说不定还能拿个影后。
“别的心思。”明明药效催他入睡,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的魏修伤处的灼热,心脏的紧涩,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自己。魏修强忍着,低笑一声,想要勉强维持处自己的状态:“你终于说了出来。”还是这般平淡坦然。
这话,她早就说话。春晓看着魏修,有些无奈,她从来都不想委屈自己,如果有机会也会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只是越努力越不幸,之前在赵静嘉身旁时,春晓还想着把自己赎出去,十分努力干活,却惹来了王英安的窥视,差点着了道。后来又遇上了魏修,越是抗拒越是难逃,春晓都要认命了,魏修又将她送了出来。
她难道不想一走了之吗?天下之大,哪里不是一处天地。可现在是战乱,春晓哪怕再想要自由也懂得乱世佳人不是一个好词,她这样的容貌在这个时候只会带来极大的危险。
而且,她还欠魏修一条命。
荒林之中,不论前事,魏修的确救了她。
“大人,我的心思一直都瞒不过你。”见魏绪状态还好,春晓也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她并不困,只是身体太累,需要放松一下。
“我也不觉得自己艳压群芳,大人为何对我特别。”春晓想到什么说什么,或许是魏修病重缠身,对春晓的压制不如从前,春晓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这样简单的疑问,春晓却迟迟没有得到答案。她抬头望去,魏修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姿态放松,嘴角甚至还有些笑容。
他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了。
魏修肤色白,就算在城墙奔波也没有晒黑多少,眼底的青黑色格外明显。春晓想到自己,她带着人也是睡不着,只觉得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在她肩上,这是权力,也是责任。
她到底没有得到魏修的答案,也不知道这句疑问在另一人处也没答案。
“三爷……”护卫见秋叔岐一直不动,担心地问了一句。
秋叔岐这才回神,转身离开。他本想和春晓说些话。
魏修中了暗器,其他人各司其职,却少了一个身份贵重之人去安抚下官。向现身只能阻拦一时,还是需要秋叔岐出面,尤其是春晓带兵用得还是他的名姓,秋叔岐出面更为合适。
平江府其他官员听说了秋叔岐,一开始只抱着讨好态度,直到知道她是‘秋将军’瞬间变得不一样,他们已然清楚认识到在现在这个时间里,手里有兵马才有话语权。尽管秋叔岐和魏修的关系已经很近,他们也愿意为此再加一份助力,好让两人关系越发好。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秋叔岐出面,等他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过来,便听到了魏修和春晓的话。
不过几句话,顷刻之间就能重复几次,秋叔岐却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下,打得他头痛欲裂,不知方向。
他曾经觉得春晓对魏修无情,一切不过是虚以委蛇,可现在却没有从前那般笃定。
他们二人之间真的无情吗?
秋叔岐揉着涨疼的额角,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金陵的画面,那时的她还只是‘逢安’,完全不一样。
和魏修身旁的薛夫人不同,和现在的‘秋将军’也不同。
直到天色将明,秋叔岐也没有找到答案,他看着桌上燃了一夜的烛火,哭笑一声:“我真的分不出来。”也无法忘怀。
魏绪再次睁开眼,下意识就往床边看去,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果然,她还是走了。
魏修再次阖上双眼,修整一晚本该有些好转的面容再次变得灰白,直至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的睫毛动了动,却不敢睁眼。
春晓守了魏修一夜,等黄李来时开了新药这才离开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后再次来到床前。
先前总不明白魏修为何都能看穿她在装睡,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原来真睡和假睡的区别那样大,抖动不停的眼睛,长短不一的呼吸,春晓一眼便看出魏修在装睡。
“大人,该喝药了。”春晓并没有拆穿魏修的伪装,只是药已经熬好,不能失了药效,她坐至床边,仔细瞧了瞧魏修,见他面色比昨天好了些,也觉得黄李医术不错。
魏修装作刚刚被唤醒的模样,表现得不错,看得春晓嘴角上扬,端了药过来。
待到魏修喝完药,想要和春晓说些话时,向西已经走了进来,站在远处的屏风后低头禀告道:“大人,有不少大人想要见您,还有……”直到一刻钟后,向西汇报的声音才停下,魏修不过才倒了一夜,城中诸事都有些停滞的模样。哪怕有向西和秋叔岐在外,也没有办法全部解决。
听到公事,魏修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他魏修稳重开口,带着能安抚心灵的强大力量,关于向西提出的每一件事情都给了答复。只是体力不支,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他强撑着身体坐起,若不是春晓讲他扶起来,找了枕头靠在身后,说不定他就要靠在春晓身上。
“是。”向西认真记下,却没有离开,他顿了顿继续道:“秋三爷来了,想要见您。”他言语含糊,并未提及秋叔岐被他的人拦在了门外,也不说明秋叔岐想见的究竟是谁。
秋叔岐?
魏修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他看向春晓,却不曾在春晓脸上见到什么其他表情。
“原来是小舅舅来了。”魏修咬了咬牙,提起他和秋叔岐的关系,不知是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谁,吩咐向西道:“快把人带进来。”
得到魏修首肯,向西才走到门外让人放了秋叔岐进来。
“哼。”秋叔岐何曾被人拦在门外,冷冷看了一眼向西,而向西只是弯腰请他进去。
方一踏入,秋叔岐就看到魏修躺在软枕上,而春晓则着女装,坐在一旁,两人靠得极近,像是在窃窃私语,说些闺中秘事。
这一幕在秋叔岐看来格外刺眼,他故意加重了脚步,想要引起两人注意,下一刻便看到了脸色苍白,大病一场的魏修。
这是他姊姊的孩子,他的外甥,也是他的朋友。
方才的酸意瞬间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担心,秋叔岐快步上前:“这般严重,毒可解了吗?”
一旁的春晓见状并未继续留在原处,而是站起身向外走去,并未看到身后二人的身体有些僵硬。
走出门外,春晓抬头看去,只见日光和煦,将人都照得懒洋洋。向西不知何时折返,说了一句话。
“秋三叶和大人,不仅是舅甥,更是好友。”
闭着眼睛的春晓听得一笑,只是点了点头。向西见状暗恨自己多嘴,这女人向来心狠,他又何必在此说些什么。
他有些恼怒,转身就要离开,却见向东匆匆跑了进来,衣服上竟然有些血色,看得向西大惊失色。
“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