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忤望了一眼魔兰夫人,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在下么?”杨诣穹道:“与你没什么关系,但告诉你也未尝不可。她叫什么魔兰夫人,北海葬花岛的门下,一个恶妇,杀了这户父女的家人,我看不过眼,便稍稍惩戒了一番。”
裴思忤见那对父女浑身脏黑,呼吸普通,脚步轻浮,看来半点武功不会,仅是寻常农村百姓而已,没再加注目光,改瞥向魔兰夫人,只见她不住痛苦呻吟,双手发抖,筋骨已断,显然是被武学高手出指强行捏断,瞧她伤势样子,正似受伤未久。
放眼江湖,除了少林寺方丈的大力金刚指外,很少有人能将指法修炼至如此阳刚精强的劲道,随心所欲,断人骨节之境界,不禁加大了对杨诣穹的敬惧之心,但他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谦和微笑,毫无畏怕神色,笑吟吟地道:“估计这位魔兰夫人是不知好歹,得罪了杨少侠,你这才扭断了她的双手。如此在下说话可得加倍小心喽,不然别说断手,碎四肢也说不定呢。”杨诣穹淡淡一笑,说道:“听你说话口气,以及瞧你这副样子,挺像个爱琢磨事的聪明人,不太想难为你,你就算得罪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倒想劝你一件事。”
裴思忤微一躬身,笑道:“少侠有命,白鲤小龙自不敢违抗,万事遵命。”
杨诣穹道:“澹台无冢与我师门之间有些过节,这人名声又挺臭,性子暴戾,作恶多端,将来我肯定会找他聊聊人生的。你这位龙王,平时倒没怎么听说你做过坏事,但我劝你,不要再继续跟澹台无冢相交了,早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才对。”裴思忤道:“澹台无冢毕竟对在下有过授艺之恩,在下与其交情很是深厚,你要我背叛他,欺师灭祖,弃暗投明,这事万万做不到,不必多言。”
关居钰凝视着裴思忤,皱起眉头,心想:“曲叶琦曾跟我说过,澹台无冢和七徒决裂之后,七徒十几年以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终有一天,澹台无冢会找上他们,施行猎杀。之江荒山那时候,这裴思忤还和其它几人一起商量过,要一起对付澹台无冢,抢夺《神鬼大离合》第二本的秘籍。这人现在却不说实话,心眼挺多,不知他肚里还藏有多少鬼主意。”
杨诣穹道:“你既这样说,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将来若时机一到,于战场上相遇,届时别怪小子手下不留情。”裴思忤幽幽地道:“是啊,杨少侠连一位娇艳靓丽的美妇人都不放过,到时又怎会饶过我这不怕死的小龙呢,在下恭候大驾。”眼珠一转,看了一眼魔兰夫人,“她是北海葬花岛的门下?”杨诣穹道:“是啊。”裴思忤道:“不知杨少侠、关少侠可否赏个面子,让在下带这妇人走呢?”
杨、关奇道:“你带她走干什么?”
裴思忤道:“嗯,这位姐们,跟咱岳六姐的气质风范有点相似,我想带她去和岳六姐认识认识,相信她俩结识之后,一定很开心,很聊得来的。”关居钰摇了摇头,道:“岳珠莎目前应该和家人同她父亲岳玉皇前辈在一起,你又怎么把魔兰夫人带去给她认识?莫非岳前辈此刻在豫州附近,你知道他在哪儿?”杨诣穹微笑道:“岳老先生与我有武道之交,若真在附近不远处,见个面很好啊。魔兰夫人不用你带,我力气大,脚步快,提着她去即可。”裴思忤脸上一热,道:“是,在下欠虑了。魏四哥说他曾去过涂中一处农县地方,除了打过关居钰少侠五招外,还看到了岳六姐在那儿……嗯,如此说来,六姐刻下离我很远,见不着面。”
关居钰瞧了一眼魔兰夫人,见她头插兰花,面容化妆,虽说年纪已三十多岁,不是少女,但风韵大有,尤其一笑起来便有两个酒窝,更添美丽,脑中登时闪出个想法,怀疑起一件事,说道:“你同样也不能把她带去给蔡鏖,叫那家伙将她糟蹋了。”说着护在魔兰夫人身前。裴思忤哈哈大笑,道:“没有没有……”
这时,魔兰夫人忍着手部痛苦,呻吟问道:“请……请问这位公子,可是澹台无冢的众徒之一,白鲤龙王裴思忤?”裴思忤嘴角一扬,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魔兰夫人道:“我想……想见见你师父澹台无冢,有事情要问他。”裴思忤一愣,这女人乃北海岛派之人,和澹台无冢从不相识,却不知为何突然提出此要求,问道:“你有何事问他?”魔兰夫人道:“此事不便明言,我要当面和他说。请你带我走,带我去见他。”裴思忤皱起眉头,像是在沉思什么,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说道:“可以,只要这两位少侠同意,肯放你走,我便带你去见澹台无冢。”
魔兰夫人转头看向杨诣穹,沉声道:“杨诣穹,你今天捏断我双手,我自认有罪,不来恨你,但毕竟今后成了残废之人,你若有种,就暂请放过我,有朝一日,我再来找你报仇算账。”杨诣穹道:“好,我等着。下次碰到,找我算账,可得小心些了,我一样不会对你客气。楚家父女和钰兄,也肯让你走的话,你就跟裴龙王去吧。”关居钰道:“我无所谓的。”楚苓苓看向父亲,道:“爸,这个女人……咱放过她吗?”楚父叹道:“让她走吧,她已经给人家捏断了手,再也不能行凶作恶了,即便杀了,你妈妈、爷爷奶奶也回不来了,只怪老天无眼,咱家命苦……”楚苓苓心中难过,投入父亲怀中痛哭。
杨诣穹向裴思忤道:“我问你,你当真知道澹台无冢此刻在哪里?”裴思忤道:“他一向行踪飘忽不定,不太有固定的落脚点,但我知道一个他经常会去的地方。”杨诣穹问道:“哪里?”裴思忤曾听胡忘潭说起过,有关澹台和慕容两家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神鬼大离合》的抢夺、拥有,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此时自然猜到了杨诣穹心中打算,明白他想找澹台无冢的意图,微笑道:“杨诣穹少侠,你虽勇气可嘉,但有点自信过头,在下武艺有限,见识浅薄,可也算是个有评论资格的旁观者。我瞧你现在是功夫高强,却还暂时难跟澹台无冢抗衡,你完全没必要去自讨苦吃,甚至去送死。他不光武功极强,脑力计谋亦令人防不胜防。”
关居钰转头见杨诣穹突然眼神凝滞,轻声道:“诣穹,你没事吧?”
杨诣穹哈哈一笑,说道:“我武艺如何,澹台无冢功夫强弱,我和他谁高谁低,自是可让旁人评头论足,但我却偏偏是一个不怕死的倔小子,不管对头多么厉害,我都想先与其交底一番再说。”言语虽谦虚,但他心中的不服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裴思忤道:“你真的想知道?”杨诣穹道:“你说便是。”
裴思忤道:“月亮的高度太矮了,地底下的光又太亮了,只有天上才藏着大海。”
杨诣穹一怔,奇道:“这什么话?”裴思忤笑道:“你自个儿慢慢想吧,解对了这个谜语,闲时去那地方瞅瞅,没准就能找到澹台无冢。”杨诣穹皱眉道:“干嘛不明说,却叫我解谜?”裴思忤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搀起魔兰夫人,施展华丽轻功,离开了当地。
杨诣穹站立不动,口中喃喃念叨那句话不停:“月亮的高度太矮了,地底下的光又太亮了,只有天上才藏着大海……”
侧耳听闻,这些话大有玄机,却又不符合自然逻辑,且前后意义不衔接,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有何说明地点的关键。
关居钰走向楚家父女的面前,说道:“现在没事了,二位不用怕了。”楚父道:“多谢两位小伙子仗义相救,不然我父女俩今天肯定被玫瑰先生和魔兰夫人害死了。”关居钰记起引发这些事的原因,是那块叫做“泻龙牌”的铁牌子,问道:“那铁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父叹了口气,道:“惭愧,这牌子的由来,其实我们也不太晓得,反正是有天黄昏傍晚,咱家的牛含在嘴里从外面带回来的,牛又不会说话,谁知道这牌子原先是搁哪儿的呢。”关居钰道:“然后呢?”楚父道:“我瞧这牌子模样新奇,上村集卖烧饼时就握在手里把玩着。有天给魔兰夫人和玫瑰先生路过看见,便开始对我们施以抢夺……魔兰夫人说话态度极其恶劣,我老婆不过言语间顶撞了她几句,就当场给她出掌拍死……本来啥事都好商量,可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算什么道理?咱家拼死顽抗,反而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严刑拷问,强灌毒水,我父母二老年纪大了,受不了折磨,在家中便已惨死遇害……”说完擦了擦眼泪,喉音哽咽,甚是伤心。
关居钰皱眉道:“唉,确实可恶。这泻龙牌是干什么用的,你们可知道吗?”
楚苓苓道:“我依稀记得,说是用来开启一个地方通口的神秘机关的,这铁牌子即是开关的钥匙。”关居钰道:“哦?是什么地方的机关?”楚苓苓挠了挠头皮,沉吟道:“涯洸川吧,好像叫。那儿有一帘玉龙般的大瀑布,只需将泻龙牌安在什么位置,那条瀑布就会轰然断流,神秘通口便出现了。”关居钰心中一懵,问道:“涯洸川是什么地方?在哪里?”楚苓苓苦笑道:“在哪里我可不知道,只单单听过这三个字而已。”关居钰沉思道:“涯洸川……瀑布……神秘通口……泻龙牌……机关钥匙……”
杨诣穹走了过来,问道:“苓苓姑娘,刚才那只叫神鹏的鹰,抓来一根烂木头,里面被它掏出了那块泻龙牌,我听到你说你明明把这牌子怎样怎样……那么你本来是怎么处理的?”楚苓苓道:“哦,那牌子是我塞进烂木头里的。因为魔兰夫人和玫瑰先生杀了我家人,我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要,偏不给他们,我将那牌子连同烂木头扔到江河里了,沉入水底。却……却没想到刚才被那只鹰叼了来……我的天哪,那是啥怪鸟?怎么做到的,本事这么大。”
关居钰“嗯”了一声,道:“大概是你扔到江里时,正好被神鹏在天上看见了,那根烂木又估计是沉到水里又浮了起来,然后才被它捡上来了。”杨诣穹皱眉叹道:“玫瑰先生和神鹏此时已经走远,无法夺回泻龙牌了。”
楚苓苓看了一眼父亲,点点头,微笑道:“两位哥哥,多谢你们的帮助,我和爸先走了,有缘再见。”与父亲准备离开当地。楚父皱着眉头,轻轻推开女儿,眼色恳切,对杨诣穹道:“我家丫头化魂水的毒还没解,求小伙子你救救。”膝腿一弯,准备跪倒。杨诣穹忙道:“别这样。”使出柔劲一托,将他托起,不让他跪,续道:“刚才放走了魔兰夫人,却忘了叫她留下解药,真对不起……唉,要救是可以救的,只是有些不妥。”楚父道:“啊,哪儿不妥了?小伙子,你用刚才救我的法子不就行吗?”
杨诣穹苦笑道:“那是输功打穴,逆气排毒之法。我得出指点击她前身二十多处穴道,然后发掌拍击,将毒逼出来。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个男子汉,伸手在你家姑娘身上又摸又点的,这个……”楚父笑道:“多大点事,你放开手去做便是,咱村乡下人干事,从不理那些婆婆妈妈的话头,只管做正经事才是真的。求小伙子你帮帮忙。”
杨诣穹脸现窘色,问楚苓苓道:“姑娘,你介意吗?”
楚苓苓早已满脸通红,只是脸黑,旁人看不出来,她低下头去,偷瞄了杨诣穹一眼,轻轻地道:“没……没事,请你救我。”杨诣穹道:“冒犯了。”运起内功,隔着一定距离,不与其身体相触,施展无形之力,在她前身上叩了十三拳,点了九指,打击了这二十二处经脉穴道,再挥出一掌。楚苓苓“哇”的一下张口,吐出了那滩香浓浓的黄水,嗬嗬轻喘,有些虚弱,但这番折腾,已把她体内的化魂水之毒逼出了大半。杨诣穹道:“和你父亲一样,记得买点泻药吃吃,虽受几天罪,但这样能将毒排尽。”楚苓苓道:“谢谢你。你叫啥名儿呀?”杨诣穹微笑道:“我姓杨,叫杨诣穹。”楚苓苓道:“那这位大哥呢?”关居钰也微笑道:“关居钰。”楚家父女谢了几句,告辞离去了。
杨诣穹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出神:“这位姑娘的眼睛,真的很像思江……”
和关居钰相顾一笑,总算是处理完了这地方的事情。
关居钰道:“诣穹,刚才裴思忤说联贤教最近有攻打武当派的主意,是不是该帮助人家?”杨诣穹点头道:“当然要帮,素闻联贤教是天下第一大魔教,教主曹武怜世又令大家一听其名便闻风丧胆,担惊受怕,我早就想见见他的金面。白鲤龙王刚才又说,他们抓了我的思江,即使他们不打算攻打武当派,我也要找他们麻烦,会会他们。”
关居钰脸现惭愧之色,黯然道:“我……我曾和曹武怜世交过手,这人武功厉害之极,才三招我就和朋友一起败给了他。”
杨诣穹眉头一扬,道:“哦,是吗?”关居钰道:“嗯,那是我和曲叶琦、蓝阁主被抓往鸠兹逐雷山之时,内殿禁地的一阁石楼下。”杨诣穹眉头微皱,道:“不管联贤教和曹武怜世有多么厉害,都无可惧怕,不跟他们斗斗,他们终归是为祸世界的恶虫。事不宜迟,咱们快去武当山要紧。”关居钰热血上涌,振声道:“好,走。”二人敞开大路,问明路人西南荆楚十堰方向,直往武当山而去。
联贤教的教众有数万之多,若真如裴思忤所说,他们率人攻打,必然许胜不许败,多似破军之师,猛如虎狼之兵,曹武怜世也一定会派遣教内得意好手作为主帅,指导有方,以及放心去应付武当派高手。当今武当掌门道长垣隆真人坐镇门户,派下弟子不过区区两百余人,即便武当派功夫盖世境深,冠绝天下,弟子精英强干,究竟敌众我寡,门派基业确有摇摇欲坠之危。倘若曹武怜世本人亲自出途上阵,那更是武林祸事,武当不光有征服之难,说不定还有灭门之祸。考虑到这些因素,足不停步,越行越快,做了趟火车,第二天来了武当山脚下。
但见郁郁苍苍,林木茂密,山势甚是雄伟。仰望浮云,俯视流水,筑群峰顶,翠柏苍松,一片飞云荡雾、层峦叠嶂之景,好个仙家武派之风。
杨诣穹心中震撼,微笑寻思:“我以为悟龙谷西山顶,师父的大观已算是仙山琼阁,想不到这天下闻名的武当山,更是福地灵就、瑰华景秀,好,好,不愧为亘古第一仙山。要是思江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当初拉着我的手上山找师父……若也瞧到荆楚这边的地灵人杰,不知她那张可爱脸蛋,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关居钰亦微笑心想:“老子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永远是顺应自然的,却又没什么不是它所作为的。如此奇迹般的道派景物,实是应了这句话。”突然收起笑容,转念又想:“此刻我如果仍陪着她的话,她现在肯定也是满脸神往之色,与我一起瞻仰着中华武当山的风范……一定会的……”本来情绪高兴,一想到那个心中喜欢的姑娘,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二人上得林道,来到武当派的山门前,看门弟子遥遥望见他俩,收剑站立,等到他俩走近,便出口温言道:“两位少侠终于来了,敝派掌门师祖已在紫霄宫等候。”
关居钰根据这两弟子的年纪,能够推出确是垣隆道长的徒孙一辈,问道:“道兄,你说垣隆道长在等候我们?”那弟子笑道:“是的,掌门师祖特意描述了二位的形貌,嘱咐了所有人,叫我们恭迎你俩进派。”另一名弟子憨态可掬,附和道:“请进,请进,不用客气。”
杨、关不明垣隆道长为何会知道自己二人的样貌,但也没作多想,既特意嘱咐门下弟子恭迎,虽不知什么原因,如此盛情,只能却之不恭了。当下进入山门,由武当弟子引导,穿过广场、金殿,去向派内规模宏大的紫霄宫。一路上但凡遇见弟子,他们总对自己二人热情相询,十分友好,犹似相交多日的好友一般。
来到宫外,忽见有一高瘦老道走出,六十来岁年纪,一张方脸,眼目炯炯有神,五官俊雅,容光焕发,步伐凝重,身穿太极道袍,神情蔼然,双手负背,颇有仙骨之姿。他行下门口台阶,笑道:“两位少侠,可还认得老道吗?”
杨、关情不自禁“啊”了一声,齐道:“前辈,是你?”
原来这老道,正是豫州对付魔兰夫人、玫瑰先生,拯救乡下父女之时,曾出手相助的那位老者。此刻他浑身白净,长须飘飘,道袍曳曳,与当时的邋遢乞丐样全然不同,但这张脸面,是无论如何换不掉的,绝对是他。
关居钰大生钦近之意,单膝跪地,抱拳道:“原来老前辈是大名鼎鼎的武当掌门,垣隆真人。晚辈关居钰与诣穹在豫州时与您相遇,眼拙不识泰山,还望恕罪。”杨诣穹也行礼道:“小子杨诣穹,拜见垣隆真人。”
垣隆道长哈哈大笑,道:“反正都认得了,还这么客气做甚?起来吧。”二人依言起身。杨诣穹笑道:“真人脚步比我们快多啦。”垣隆微笑道:“不能不快啊,你们既肯赏脸,愿来武当玩玩,老道却出去了不在家,没人迎接,可不算周到。徒子徒孙万一又不懂礼数,怠慢了两位,那更不好了。”说话之间,已带着杨诣穹、关居钰进了紫霄宫,在东侧堂内,找座位坐了。
垣隆坐在木椅上,打量着杨、关,微笑点头,说道:“两位少侠年纪轻轻,武功竟有如此造诣,一招一式精妙深湛,打得北海老董的两徒弟难以还手,好得很啊。武林一代代延续,却也没想到会突然出了你俩这等强子,后生可畏。”关居钰笑道:“真人过谦了,素闻‘北崇少林,南尊武当’,同为江湖泰山北斗,我们只是无名小卒,您武当门下的强徒,才更是卓越不凡呢。”杨诣穹点头道:“对,我俩见识浅薄,有待历练,谈不上什么高手的。”
垣隆哈哈大笑,说道:“谦逊的客套话,咱就不说啦。两位肯赏脸来我武当山玩赏,这是很好的,少时可随意自去天柱峰、展旗峰,或往玉虚宫、五龙宫、太极湖、南岩宫等地一览风景。”关居钰道:“武当乃天下共知的道家门派,风景世间少见,武艺盖名天下,道学更是博大精深,晚辈仰慕已久。实不相瞒,晚辈自幼随恩师学习功夫,除此之外,另还学道……”垣隆“哦”了一声,微笑道:“原来关少侠也学过‘道’?”关居钰道:“略涉一二。”垣隆道:“那可否让老道来考考你?瞧你对于‘道’有多少理解认识,是什么境界。”
关居钰自打进入武当派起,心中就莫名涌起一阵仰慕、欣慰等情绪,纵然不是此时此地,而是在外面的武林之间,只要一遇见和“道”有关联的人或事,总会有一种亲近之感。他一脑道学,习自猿林道人梅伤泉,但自衬不及垣隆真人的境界,不过终究是与其探讨道家学问,毫无犹豫,神情微笑,出口答应道:“晚辈知识尚浅,但不怕出丑,得蒙垣隆真人考查,也算荣幸,请真人出题。”
垣隆道:“‘无极’至‘十全’,关少侠明否?”
关居钰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生五行,五行生六合,六合生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生九宫,一切归十方。”垣隆道:“依你所见,何谓阴阳、八卦之变?”关居钰沉吟道:“阴阳互辅成,兼五行,又有统一、对立和互化的道理。八卦之象,见于《周易》,搭配可成六十四卦,每一卦形皆能代表一定事物,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可是……真人你说的八卦之变,什么变化,晚辈却不懂不明了。”
垣隆道:“基本道理,你已叙出。阴阳有‘相对’、‘互根’、‘消长’,以及‘转化’四项变律。至于八卦之变,即为天、地、风、雷等八象气候时令交替,另且……”忽地停口,续道:“唉,算了,其中学问甚多,暂且言此,若逐一给少侠你教导,不知何时方了。”关居钰附笑道:“是,不敢劳烦真人。”
垣隆道:“老道再问你,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些话易解否?”关居钰“嗯”了一声,道:“这是《道德经》里的句子。合抱的大树,生长于细小的幼苗;九层的高台,筑起于每一堆泥土;千里的远行,从脚下第一步走出。比喻事情的成功,是由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垣隆喜道:“是也,是也。就拿两位少侠来论,你们的武艺,亦是一点一滴慢慢成长磨练起来的吧,不是刚好应了这话吗?”关居钰简单一笑,向杨诣穹看了一眼,暗想真正渐渐成长起来的,该是此君才是,自己一个吸功强盗,可不太算。
垣隆忽然离椅起身,双手负背,道:“两位请移步,随我来。”杨、关依言跟去。垣隆带着他俩来到紫霄宫的正殿,抬头望着那真武大帝神像,静立不动良久,突然开口道:“承蒙两位高手少侠赐面,愿来武当一睹敝风,只是最近几天,我派将会碰上些麻烦事。你们若游玩完了,还请速速离去为妙。”
杨诣穹道:“真人,我和钰兄现在上武当来,正是有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垣隆毫无情绪反应,仍仰望着真武大帝像,更不回头,道:“什么坏消息?”关居钰道:“天下第一魔教,联贤教最近看中了你们武当山的地皮,有猎取之念。”垣隆倏然回头,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事两位也已知道了。老道所说的麻烦事,正是此件。”
关居钰颇有关怀之色,问道:“不知真人心中作何打算?”垣隆道:“自然是奋力抗敌了,三丰祖爷的基业,岂能随便拱手让人?曹武怜世不露面目于江湖十年,如今突然重出,野心勃勃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他的第一步吞灭之棋,竟是要下在我武当派。”
说到这里,忽有门派弟子进殿报道:“掌门师祖。师父,还有师叔伯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