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为大明献出财富

徐蟠确实和严世蕃不同,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听话的。

当面送礼,李青云不受,他就挑了时间,专门派人送到了府上。

大有严嵩送戏班子给徐阶的意思。

“这算是行贿吧?”李青云问道。

对面坐着海瑞,海瑞扫了一眼那些个地契和银票:“拿钱来收买李大财主,似乎是落了下乘。”

确实,换了个干部可能经受不住这个考验,一张张纸就是一座座金山银山。

李青云将金山银山递了过去,望着海瑞说道:“我可是将你这个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请上门了,这礼都明明白白摆在这儿了,到时如果有事掰扯起来,你可得站我这边。”

海瑞抽出一张银票,手指抚摸着上面精巧的纹路,不由感叹道:“当年在建德县时就听说过你这个构想,没想到还真给你办成了。”

“我大明如今又多了一份宝钞。”

“别介,别拿宝钞来埋汰人,这东西可是正经做生意的,不是四处乱印,拿来搜刮民脂民膏的。”

拿宝钞碰瓷江南商会的银票,太晦气了。

海瑞:“你这话传出去,都够抄家灭族的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海瑞神情严肃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徐阁老动手?”

这话说的有些糙了。

天地良心,李青云对徐阶还是敬重的,要动手的,只不过是松江那几十万亩田。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度田清丈,徐家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阻力。”

“新朝当有新气象,如今已经拖了两年,徐阁老一退,内阁中再无别的人是阻碍。”

海瑞皱起了眉:“张太岳?”

“他或许不会,先前与他接触,也是个要顺天革命的人物,细节上我们或有分歧,但在度田这件事上,不会有。”

海瑞:“那就只剩宫里了。”

“缓几个月,好让皇上知晓,这天下事,不需要让他这么操心。”

李青云就喜欢摆烂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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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二年五月十四日,户科左给事中张齐上疏弹劾徐阶。

徐阶上疏自辩,乞休。

内阁里,徐阶阴沉着脸。

事到如今,虽说早做好了下台的准备,但也没想过会在最后的时候碰到这种事。

希望自己致仕出自僚友之拟票而非事出中官,言官之口,事关作为几十年老臣的体面,乃“深可惜且忧“之事。

徐阶阴沉着脸,思索着这个张齐到底是何人指使。

他严加防范来自内廷的攻击,却没想到暗箭居然会从外廷射来。

“学生查清楚了,这张齐与李学道关系不浅,多半是因为之前午门斗殴一事,这才……”张居正说道。

徐阶叹气,整个人变得十分落寞:“老夫自问当任首辅以来,广开言路,大开方便之门,不曾想竟在这时恶了他们。”

“不值当,真是不值当。”

张居正望着徐阶摇头叹惋的模样,心里也是坚定了某种想法。

他本就对言路没有好感,这些人坐在椅子上,歪了屁股。

本该是作为监察的存在,却成了党争的工具,不见督促吏治清明,只会互相泼脏水。

“且看皇上如何答复吧,上次皇上又是荫官又赏金银,想必心里对师相还是尊敬的。”

徐阶点头,心里也感觉愈发不妙。

十九日,宫内准辞旨下,举朝哄然,不仅因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准奏徐阶的辞呈,还有圣旨上赫然只写着“卿既屡辞,特准致仕。着驰驿去,吏部知道。”十六个字。

顾命重臣准予致仕之旨竟仅此十六字,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宫里面那位对徐阶的厌恶之深,以及自身的刻薄寡恩。

李青云:“无需首揆开口,此事宫里做的不公道,必是受了小人所害,我等一定上疏替首揆得回公道。”

以李春芳为首的阁员,六部大臣纷纷上疏,为徐阶打抱不平。

一方施压,隆庆方下旨全优眷之礼。

云:“是徐阶辅政多年,勋劳茂著。朕念其高年,屡疏乞休,用允所辞,着写敕谕,差官护送还乡,仍月给米六石,岁拨人夫八名应用,以示优眷至意。”

事实上,别人给的体面和自己要来的完全不一样。

那道十六字圣旨下来后,徐阶体面立场的希望就被完全打破。

二十一日,徐阶启行朝辞,隆庆颁赐徐阶银五十两、新钞三千贯及彩段、丝等物。

一辆马车缓缓离开了高大的北京城,好似一个时代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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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阁老走的不体面啊。”李春芳有些唏嘘。

按照资历和顺序,他自然而然地补上了首辅的位置。

论名望,他在内阁做了也快有十年了,论才干,虽说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贵在中庸。

大明人是最喜欢中庸的。

内阁里的人员和工作没有因为徐阶的离开而显得紊乱。

只因比之以往,内阁当中有两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尤其是李青云,几乎揽去了大部分的政务。

这让李春芳不仅没有体会到社稷加身,反而摸鱼摸的更自在了。

已经闲到有时间和高仪,陈以勤扯家常。

“我打算做一两年就退了,做久不得。”李春芳看着陈以勤,笑道:“我若是走了,逸甫便是下一任元辅。”

陈以勤:“我与你同岁,论身体,比你还差些,今年上几道乞休疏,我怕是走得比你早。”

高仪:“去年乞休疏上了五道,今年确实不大好意思了,过了冬,我便想个法子,让皇上放我回家去。”

“我也是许久未曾见过江南风光了。”

世上有野心勃勃的人,也有怡然自乐的人。

要说这三人对权势就没有半点留恋,那一定是假的。

但是几人对自己却是了解,眼下大明看似安稳,实则暗流汹涌。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面对艰难复杂的情况。

聪明如嘉靖,就选择了躲到西苑里,当起了鸵鸟。

“咱们都走了,这内阁又得换批新面孔,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李春芳乐呵呵说道。

几个老朋友碰了杯茶,与值房外忙得不可开交的李青云和张居正相比,显得无比悠闲。

同样悠闲的还有隆庆。

外廷没了一个带头叽叽喳喳的老头烦他,这经筵日讲自然而然地就停了。

同时他还享受了一把权力的快乐。

自己都能把徐阶弄下去了,文武百官还有谁不臣服。

“李阁老上了折子,提议给内阁再增补一员,皇上意下如何?”

“不批。”隆庆懒洋洋道。

徐阶前脚刚走,后脚就要补一个阁员,难道少了一个人内阁就不能正常运作了吗,他徐阶有这么重要吗?

这点藏在隆庆心底里的小心思,被用在了李春芳出于国事的考量里。

“内阁李少保上疏请罢两广总督林良生,广东巡抚,再设两省巡抚总督职位。”

李青云李春芳都姓李,按着辈分,后面职位的称号给了李春芳,李青云次之,用了太子少保的名号做区别。

隆庆定了神,李青云这道奏疏颇耐人寻味。

谁人不知那林良生是徐阶一党的人。

徐阶刚一退,李青云便迫不及待地罢免林良生。

不是弹劾,也不是人事变动,而是提议罢免,这就让人不禁猜测,李青云到底想扮演什么角色。

“此疏可过了通政使司?”

杨金水摇头:“兵部郎中王锡爵弹劾两广总督林良生贪婪无能,累国误民,李少保是在票拟中提议。”

一省总督的人事任免,值得隆庆提起精神,更何况里面还与李青云徐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召李少保进宫,咨询政务。”

口谕传到内阁时,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往皇上躲都躲不及,经筵日讲都停了,平时最烦的政务咨询居然主动要求。

这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到了宫里,隆庆开门见山:“朕召你便是为了两广总督一事。”

“票拟里你提议罢免两广总督林良生,召到京中问罪,仅是因为一个兵部郎中的弹劾。”

“这些,是否太严苛了些。”

放在以前,李青云需得谦虚一两句,说些这些国家大事,皇上应该召首辅来咨询才对云云。

现在却是不需要这般了,李青云回道:“臣觉得不过。”

“先帝在时,我曾与此人共事,从嘉靖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四年,浙江总共抽调了三百万两白银充作军费。”

“两广之地依旧民愤四起,叛乱不休,海防糜烂更是影响了国家大策。”

“林良生此人能力平平,完全就是靠着吹吹捧捧坐上了总督的位置。”

“如今国事吃紧,太仓库存银无法抵用北边战事所需,各地闹灾,更是需要朝廷发挥作用,调度有方之时。”

“两广蛮人土人众多,形势复杂,又占有重要地位,合该任用更加有才能的人选。”

隆庆只听到了那句吹吹捧捧,问道:“他是吹捧何人,才这么多年尸位素餐而不倒?”

隆庆盯着李青云,他想听李青云说出那个名字,为他罢免徐阶这个决定再加上一分正当性。

“全赖皇上圣明,臣才敢大胆直言。”李青云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

他不能配合隆庆,徐阶刚走,他不能明言立马背刺。

弹劾林良生完全走的正规合法流程,但要是君臣奏对时留了话口子,那可真成天子门生了。

隆庆失望收回眼神,倒也不是很强求。

“李师傅既然觉得这人不合适,那可有人选推荐?”

李青云:“臣以为,两广总督一职,需得懂军务,又要懂政务,可兼了广东巡抚一职,再管海务,如此职位,臣推荐蓟辽总督谭纶赴任。”

谭纶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一来他也算是徐阶一派的人,只是中立趋势更甚,二来以谭纶的能力和经验,非常适合两广总督的任职要求。

当然,更重要的是,李青云与谭纶相交颇深,他认同李青云的做法。

“边关吃紧,调走谭纶,若是战事一起,又该如何?”

“可让王崇古接了这职务,实务任给三镇总兵戚继光,有此人在,蓟辽一地无忧矣。”

隆庆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戚继光是谁。

“此人怕是威望不足,如何服众?”

李青云:“臣愿做担保,此人在南,转战数省,平倭寇,荡山贼,一生未逢败绩,又有王总督照应着,万事无忧。”

隆庆沉默了少许,说道:“调任谭纶的事准了,至于戚继光是否合适,李师傅可在内阁再行商议,拟个折子递到司礼监。”

他要看一下内阁全体成员的意见。

事不成,还是因为李青云如今威望不足,隆庆对他的信任不够。

还是得缓着来。

“朕记得李师傅家中经商,乃是江南巨富。”隆庆突然说道。

李青云一愣,心里立马警惕起来。

谁家皇帝会突然谈起大臣的家资,你礼貌吗?

“盖先帝之遗德,臣在开海中获利不少。”

隆庆:“先前李师傅在浙江,只靠一织造局,给大明每年加了三百万两的赋税,朕是想着,李师傅也是生财有道之人。”

“如今国库亏空,朕多次从内库拨款,但这宫里上上下下,也要张嘴吃饭,李师傅可有解决的法子?”

李青云一怔,听隆庆这意思,这是送上门的财权?

他精神一振,朗声说道:“臣有上中下三策,可解大明之忧困。”

隆庆眼睛一亮:“尽皆说来与朕听。”

“上策便是田亩赋税,田税乃我朝之根本,然当今天下豪强田兼百里,贫者无立锥之地,可为我大明朝纳税之人里,便是这些小民为主。”

“根本之策,便是度田清丈,化佃农为自耕农,恢复我大明的税源。”

隆庆心里一计较,觉得此法甚是麻烦,稍有不慎,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于是说道:“再说其他两策。”

“下策便是节流之法,大明每年赋税若是省吃俭用,也堪堪够,只是宫中需得削减用度,地方裁撤冗余的机构,宗亲藩王减少禄米,不然无法应对战事之需。”

隆庆连忙摇头:“决计不可,再说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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