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有些失望。
杨金水起身,留下一句话:“咱家乏了,杨果。”
“儿子在。”
“你和李府台好好聊聊吧。”
李青云眼睛一亮。
待杨金水走后,杨果将李青云带到了偏厅。
“李府台,有些事情,干爹不方便说,也不方便做,还请见谅。”
李青云:“小杨公公说笑了。”
“商会一事,咱家这些天和干爹也了解过了,他老人家知道你迟早会上门。”
李青云:“我打算以抱月楼的名义,让小杨公公参与进来,不知小杨公公意下如何?”
杨果:“咱家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知道待人以诚的问题。”
“李府台这些天的作为咱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必然是信得过你的安排。”
杨果接着说道:“就算是以后,我也会照看着这商会,不会假于他人之手。”
客套了这般久,李青云终于听到他想要的承诺。
当即握住了杨果的手:“如此一来,那这以后,就麻烦公公照看一二了。”
正如高徐氏所说,李青云迟早是要离开杭州的,而杨金水也迟早要离开。
到时候接手织造局的大概率是杨果。
虽然没有得到织造局的名头,但是有了背地里的帮助和杨果的保障,在杭州这一块的影响力,李青云就能不弱与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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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家那边,也得到了李青云的回复。
高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带些埋怨地和妻子说道:“我早就说了,不要表露的太急,如今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这不是丢我们高家的脸嘛。”
高徐氏表情一切如常:“我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那李青云在宴席上被我们软硬兼施,留下了话头,等他回到家中,定然会反应过来。”
“这般强势的人一旦反应过来,心里必然会抵触,但毕竟口头上是允诺了的。”
“我特地叫人去催促,他必然要拖。”
“一拖,便给了他一走事情现在由他掌控,他开始反击的错觉。”
高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话:“夫人,有必要如此吗?”
高徐氏点头:“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
“昨晚宴席之上,我所说的并没有半句虚言,我看上的就是李青云这个人。”
“咱们要联姻,就不能让他觉得被钳制,迫于无奈的联姻,而是心甘情愿,由他自己决定的联姻。”
这不成跪着要饭的吗?
高进心里骤然想起这句话,只觉得憋屈。
“何至于此啊,夫人,咱们高家现在过得好好的。”
高徐氏:“眼光放长远些,这些年家中子弟没一个成器的,就二叔一个人在朝里撑着,二叔还能再朝中待几年?”
“早些时日下注,日后的报酬就更丰厚。”
“左右不过还一些旁人不知道的脸面而已,如何舍弃不得。”
“要成事,就得把脸面搁下。”
两人正聊着,有下人来报,小姐请见。
堂外走进一名女子,脸庞呈鹅蛋形,五官精致,眉毛弯弯,如同柳叶,双眼清澈明亮,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感觉。
“爹,娘。”女子给高进两人请安。
“妍儿,快坐。”
高徐氏拉过女儿高妍:“忙坏了吧?”
高妍摇摇头:“没有,多了些账本而已,女儿也喜欢算这些东西。”
高进一脸惋惜地看着女儿,自家女儿自小在术数方面天赋异常,从小跟着她母亲做生意,看账本。
如今快二十岁了,家中的账本基本上每年都要经过她的审理。
可惜了,偏偏是个女儿身。
须知,强势如高徐氏,都是倚靠在高进的名义下才能掌控高家偌大的产业。
高徐氏拉着高妍的手,谆谆教导,高妍乖巧地坐在一旁。
看着这幅模样,高进愈发觉得将女儿嫁给那李青云着实可惜。
我这温婉单纯的女儿,在那边不会受委屈吧。
“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苏州李家的公子,也是现任的杭州知府。”
高妍脸微微红,脸上有些许担忧:“他都当上知府了,年纪该有多大?”
“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年龄上与你正是般配,并且为人有才干,长相俊秀,是一等一的良配。”
高妍低下头:“一切全凭爹娘安排。”
高徐氏循循善诱:“这个李青云呢,性格有些……内向,外冷内热,娘是想,咱们这边多去看望,接触一下。”
“以后成了一家人,朝夕相处,还是要多留些印象。”
高进:“妍儿一个姑娘家,能怎么主动去找李青云?”
“可以去谈一下生意上的事,他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你平日里找时间就去请教他。”
“娘也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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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
小荷没等到蓝溪娴来,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高家主母携长女高妍,多次拜访李家。
小荷如临大敌,连着好几天,连实验室都不去了,只在李家宅子里守着。
高徐氏一开始注意到这个姑娘,打听过后知道是朝天观的道士,吓了一跳。
后来查清楚底细才放下心来。
原来只是个出身不高的女道士,没有丝毫挑战性。
与小荷一同不被放在心上的还有李顾氏。
双方父母的第一次见面,高徐氏就一眼看穿了这个李家主母的底细。
嗯,被保护的很好的傻白甜。
这样我单纯的女儿在府上起码不会被欺负了。
偌大的李家,居然只有三个男的看上去有些心机。
但是男人,天生不擅长宅斗。
于是乎,后来几次,高徐氏几乎没再露面。
只是让高妍自己过去。
李青云这些天都在府衙里忙公事。
回去到家中天色也晚了,还得抽出时间宽慰小荷。
几天下来,居然没能和高妍碰上面。
夜里,小荷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李青云,嘴里嘟囔着:“蓝师兄都这般久了,怎么还不会来。”
李青云:“我看财报,这些天实验室那边流水怎么停了,你多久没去了。”
小荷扭过头不说话。
李青云静静望着她。
“她,一直跟我称呼着姐妹的,还拿我的三棱镜,还有试管,还找我讨要,我,我怕她跟着我去实验室,所幸就一直没去。”
这借口有些站不住脚,李青云轻笑没有反驳。
“最近很忙,而且有件事,必须要处理一下,十万火急的事。”
小荷问道:“什么事?”
“当然是你户籍的问题,难不成你要以道姑的身份入门呀,这可是犯法的。”
“要抽鞭子的。”
小荷脸一红,心里这些天的不安全感算是彻底散去。
李青云问道:“她对你那些小玩意很感兴趣吗?”
小荷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又说道:“她摆弄了几下,知道原理就不玩了,反倒是你写的那些书,里面那些关于术数的内容。”
“她看着两眼放光,当时看了好久,连饭都忘记吃了。”
莫非是个研究数学的?
这般算来,小荷鼓捣化学,蓝姑娘研究物理,这个高妍钻研数学。
数理化全齐了。
这以后的家风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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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御史郑洛弹劾鄢懋卿为严嵩余党,贪污受贿,罪大恶极。
嘉靖下令,革除鄢懋卿一切职务,闲住在家。
显然,这是徐阶的一次试探性出手,目标直指严党残余势力中最大的目标。
或许是嘉靖也在有意给徐阶立威,此般弹劾效果很显著,一举成功。
京城里的变动李青云并不知晓。
因为他在京城中唯一的耳目已经到了杭州。
满城都在传高家和李家的联姻,刚进杭州城的蓝溪娴气的差点掉头就走。
最后,还是犹犹豫豫找上了李家的宅子。
正巧这天高妍也在,正在和小荷在堂中各玩各的。
一人拿着毛笔,带着眼镜,皱着眉头验算着上面的公式,一人整理着昨日实验室中各样本的数据变化。
突然加入了一个穿着正统道袍的蓝溪娴,画风顿时变得怪异了。
李顾氏此时也有些头疼。
这儿媳妇,要么二十年不来,要么一来就来三个。
她从小到大哪里处理过着这种场面,于是找了个借口直接润了,还不忘叫人去通知李青云。
堂中只剩三人面面相觑。
李青云知道此事,火速赶回了家中。
场面还算平静。
蓝溪娴换了一身平常的衣服,小荷坐在她身边,高妍坐在对面,隐隐有些被孤立的意思。
待李青云悄无声息地走进,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蓝道长这身衣服没有刚才那身道袍好看,李公子说不得更喜欢你穿道袍的样子。”
一口一个道长,像是要强调什么。
蓝溪娴面无表情:“我又不是穿给他看的,谁也管不着。”
高妍笑眯眯点头:“自然是如此,我听闻修道者一心向道,断绝了儿女私情,平日生活中都邋里邋遢的。”
“好些个话本都是邋遢道士的模样,今日见到蓝道长,才终于改正了这一观念”
蓝溪娴没有小荷那么呆,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对方在嘲讽自己这个道士凡尘俗念不绝。
有心反驳,但又找不到缺口。
“我听闻李公子要给林(小荷)姑娘改了道籍,不知蓝姑娘到时候会不会也要改?”
李青云:“……”
样子看着挺单纯,眼尖嘴利的,怎么感觉是个宅斗高手。
这阵势哪里是孤立高妍,分明是报团取暖,以免被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