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里最出名的是那灵隐寺,平日里求神请愿都是去那里。”
“倒是少见有道观,也难怪蓝道长和林姑娘待在李公子家中。”
蓝溪娴顿时起身,心里打定主意立马回京。
待不下去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同时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千里迢迢偷跑来杭州,还不是为了李青云。
现在他要娶妻就罢了,还是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刺伤人。
小荷拉住自家师兄,虽然不知道高妍哪句话惹得师兄不高兴了。
但还是气鼓鼓地瞪着高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两人。
小荷眼睛突然一亮:“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溪娴立马转过头,高妍也看了过来。
“蓝姑娘,许久未见。”
见李青云第一个与自己打招呼,蓝溪娴心中一喜,嘴上说着:“左右不过一年春秋,怎来的许久。”
李青云:“想念的紧,便是许久了。”
一句由李青云主动拉近关系的话,顿时消融了两人间许久未见造成的疏离感。
蓝溪娴方才被高妍激起来的火气消了下去。
高妍站起身,看着李青云穿着官服的模样,目中微微放光:“见过李府台。”
李青云也是第一次见高妍。
自那次拖延定亲之后,高徐氏带着女儿数次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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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给足了面子。
李青云也很难对这行为产生恶感。
他本来存了拒绝联姻的意思,但如今这场面,他要是拒绝了,扫了高家的面子。
那仇恨可就比茅家要大得多了。
高妍要是个男儿身,就该指天发誓,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高家的耻辱……”
况且,这姑娘,长得确实好看。
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嘴上功夫却不简单。
三言两语把还算机灵的蓝溪娴弄急了,也是种本事。
高妍显然是有些担心李青云刚才在外面偷听到他说的话。
于是带些试探地问道:“不知李府台突然回府,未能起身,请恕无礼。”
“不知李府台回府多久了?”
你听到什么吗?高妍面带微笑。
“有一阵子了。”
李青云如实回答,表示,我全听见了。
高妍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可不抱希望于李青云听不懂她的茶言茶语。
混官场的人怎么可能打不了低端局。
而那些官员甚至皇帝之间的宅斗依然出现的原因是,他们乐于看见女人为他们争风吃醋,或者根本不在乎,懒得管。
高妍总是反复从母亲嘴里听说李青云性格强势。
不知道这种人对内宅有何看法,自己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讨喜。
“今日公务在身,未能迎接蓝姑娘,实在抱歉。”
蓝溪娴也注意到他身上的官服,笑道:“你身上这官服换的真快,认识你不到一年,就换了好几样了吧。”
再过两年,说不定就变颜色了。
“托蓝姑娘的福。”
蓝溪娴眼神变得幽怨,看着小荷和高妍,仿佛在说,福?什么福?齐人之福吗?
高妍或许是觉得今天出事不利,打算先撤。
拿起桌上的纸笔,就要告退。
李青云开口叫住了她:“高姑娘对这术数之道感兴趣?”
高妍:“自小便看的,学完了四书五经,便学这旁门左道的东西。”
“术数之道可不是旁门左道,”李青云摇头,接着说道:“君子六艺中就有术数,学的术数可知天文历法,指导农桑,也能供造桥筑房,精算账本。”
“堪称百用之道,只不过世间人皆过于追名逐利,一心扑在了圣贤书大道理中,反而将这世间百用之道打为旁门左道罢了。”
高妍一听,顿时只觉觅得知音。
世人皆崇尚四书五经,只有她这女儿家学的旁门左道。
可这旁门左道偏偏运用最频繁。
如她这般想法的人,不说少之又少,简直一个没有。
今天居然碰上了知音之人。
高妍放下纸笔,款款施礼:“李府台此言,怕是传出去要被天下士子取笑。”
“不必拘谨,今日来的匆忙,没换衣服,以后唤我姓名即可。”
“至于取笑之事,我相信君子都不会做这种事,被不是君子的人取笑,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好的,李公子。”高妍眉眼弯弯。
李青云又转头对蓝溪娴说道:“爹娘也想你想念的紧,日后在府中还要你帮他们强身健体,教他们打拳。”
“我虽不修道,但也知道不可半途而废的道理,上次你一走,爹娘的修行就断了,这次功成之前,你便不走了吧。”
蓝溪娴只好低头答应。
李青云:“小荷,你领蓝姑娘到账房找徐叔,带她去转转,看看新建的实验室。”
小荷当即应下。
“下次有机会,再与高姑娘商讨这术数之精妙。”
“那诸位,我就不相陪了,告辞。”
回到府衙的李青云松了口气。
摆平!
这内宅私事,当真是平添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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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几天,李青云加强了杭州府各县之间的治安防范。
从府库里拨出两万两,募集了一批乡勇加强巡视。
一旦发现倭寇踪迹,立即报告。
考成法和夏粮的征集都在稳步推进中。
蓝溪娴,小荷高妍三女,早上的时候各自在实验室中,忙活自己的数理化。
到了晚上,李青云回府,也能镇得住场面。
李府目前还算安宁。
某个心里没点逼数的夫人还在沾沾自喜着自己持家有道,管教有方。
时间一晃半月过去。
府衙之中,李青云心腹之人挤满一堂,汇报着情况。
“今年粮米征收163万石,预计加上秋粮能达到218万石,对比往年少了大概三十万石。”
“不过丝娟杂税方面比往年多出了将近两倍,各类杂税商税加起来,填上了加征的缺口后,还能多出三十万两白银。”
“以上,便是夏税征收的全部数据。”
“相关粮米,丝帛已经收纳入库。”
“今年收税最快,缴税最早的就是我们了,府台批个字,咱们的漕船立马就能出发,运往京师。”
史学典志得意满,显然是对这半月所为充满自信。
白仇稳重的多:“属下认为此事暂且急不得,咱们没必要做出头鸟,还是稳妥,按照日程来送比较好。”
李青云:“漕船的事可以缓着来,这奖惩先定下去吧,这两月表现突出的胥吏名单,拟一份出来。”
“从库房里拨银子,务必送到他们手上。”
李青云加重了“务必”两个字时的语气。
意思便是不要假手于各级县衙,直接以行台办事处的名义将奖赏发放到位。
避免没必要的层层盘剥。
史学典:“何不再做个考验,若是有人伸手,我们便……”
他以手为刀,作劈斩状。
李青云摇头,再否定了史学典的建议:“不必拿辛苦做事人的奖赏做鱼饵,不值当。”
“努力做好了事,就该一分不少的得到自己应得的。”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况且,就这么点蚊子肉,除了极少数贪得无厌的,谁会看得上。
而这些贪得无厌的官员,在庞尚鹏和海瑞的连番扫荡下,如果真的还能存活下来。
还真的可以算的上是贪心如铁,坚不可摧了。
连续被否了两个想法,史学典脸有些红,连忙扯开话题,汇报着另外一个情况。
“棉布铺子那边,遇到了些问题。”
李青云:“什么问题?”
史学典:“咱们的棉布,革新了机器,又集成了规模生产,在市面上卖的又好又便宜,别的地方棉布都卖不过我们。”
“尤其是松江那边,”说到这里,史学典突然压低了一些声音:“前两日,徐阁老家中奴仆便传来消息。”
“说是不许我们的棉布卖这些价格,更不许抢了他们松江棉布的客人。”
“语气蛮横,言辞无理。”
“属下认为这事干系不小,还是要和府台您说一下。”
这里人多,史学典便称呼府台了。
白仇听完一怔,怀疑问道:“学典老弟可打探清楚了,那人真是徐阁老家中奴仆,所谁要求当真这么无理?”
史学典见李青云也看了过来,连忙说道:“我发誓,绝对是真的,属下派人查了好几次那人的身份,确定就是徐阁老家中的。”
白仇:“这便怪了,徐阁老在朝中素有贤名,怎么会有这种恶奴,我觉得其中必有误会。”
李青云摇摇头,这就是打倒严嵩换来的名声啊。
徐阶家里的奴仆提这要求,哪里怪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好不好。
之前没有碰到这种事,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好好做生意,有没有威胁到他本家。
没等来倭寇霍霍杭州,反而迎来了徐家对杭州棉布产业的重大打击。
李青云:“此事确实不小,我私人休书一封,去找徐阁老问个究竟,这段期间,就正常售卖。”
“毕竟作坊的机器一直在转,总不能停下来。”
事情牵扯到徐阶,李青云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于是乎,在把府衙问题安排完之后,他直接找到了能与徐阶公平对话,甚至压一头的势力。
李青云再次拜访织造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