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带众人出门迎接圣旨。
驿卒和宣旨官看到这么多穿着七品官服的人,也愣了一下。
片刻后,宣旨官对着中间的李青云说道:“有旨意,请李同知接旨。”
李青云下跪接旨。
后面七名知县也跟着下跪。
“上喻:农桑乃国之大事,春耕在即,杭州知府空缺,现杭州同知李青云恪尽职守,勤政为民,忠贞清廉,以践行朕之治国理政之道,兹特授尔为杭州知府。”
不是非常重要的圣旨,所以没有以前通知,进行宣旨仪式。
但即使如此,圣旨里的内容足以令人震惊。
杭州知府,正四品的杭州知府。
若是在洪武年间,杭州作为上府,就是正三品了。
但无论三品还是四品,对李青云不过二十三的年纪来说,足以让人称奇。
更关键的是,他才二十岁,他才做官不到两年,一路从七品知县,升到现在的四品知府。
中间的品级差异,是多少人的一生,求而不得,无法跨越的。
况且这任命的时节,还是在他度田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这其中代表着嘉靖的态度。
想到这里,刚刚还在阴阳李青云的于潜县知县简学福此时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脸庞火辣辣地疼。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李府台,恭喜了咱家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二十多的知府,今天算是开眼了。”宣旨太监笑吟吟地说道。
“公公客气了,还请留步。”
这是按照规矩要封点红包。
谁知那宣旨太监一摆手,吩咐着后面人将文书递了上来。
还有一些银两。
选任府州县官时都先赐给布疋、银两,称为“养廉”,使其到任时能奉公守法,不致敲榨人民。
十二两,嗯,还挺多的。
别误会,这不是嘲讽,因为以大明朝的俸银,正四品的知府,每年的俸禄是二百八十八石,米钞各半,钞的价值大家懂的都懂,丰年1两银可买12石米,欠年7、8石不等,以每两银折10石算,李青云的月俸为2.4两。
挺好的,十二两,是他几个月的俸银。
宣旨太监低声说道:“咱家在内堂等李府台,司礼监另有公文。”
待人散去。
李青云回头望向诸位知县笑道:“诸位,我们回去议事。”
众人瞥了简学福一眼,意味深长。
简学福脸倏地一下变红了,低着头,不敢见人。
回到堂中,李青云笑道:“方才简知县对本府近日所为有疑问,那么我自当解释一二……”
简学福连忙出声:“李府台误会,在下没有任何疑问,下官愚钝久久没有想通其中,关窍,就在刚才,茅塞顿开,绝对没有半点疑问。”
一轱辘话从嘴里滑出来,生怕说晚了到时更加难堪。
但话音一落,其他六名知县忍不住侧目,有人心里感叹,好一张脸皮。
也有人心里鄙夷,例如范一行,觉得此人前倨后恭十分可笑。
李青云:“既然没有疑问,那么我把话也说明白了。”
“今年度田,会多出很多田亩,若是今年的夏粮还是像去年一样,毫无变化,或者说增长不多,那就是诸位的责任了。”
“来年的考核中,莫怪本府不留情面。”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无论李青云怎么独大都好,都只是个同知,是万万没有资格说的。
而现在,知府掌管一府的政事,宣扬教化,公平诉讼案件,平均赋税徭役,教育生养百姓。
每三年,考察下属官吏贤能与否,考核业绩的上下等级,禀报行省,上呈吏部。
一句话,现在李青云对他们的印象决定了他们的仕途。
“敢问李府台,若是有大门户不愿缴纳赋税,那该怎么办,并非我等推脱,只是这许多乡绅家世显赫,我等区区七品品级,恐怕难入他人法眼。”
问话的人是临安县的知县,语气诚恳,听不出刁难讽刺的意味,像是在切实探讨这个问题。
李青云回道:“无论是谁家门庭,都须得缴税,朝廷给的优免政策该免多少就免多少,不能优免的,一分一厘都不能短缺。”
“若是有人骄横不事王法,自当按律法处置。”
那知县脸上忧愁未减,只因李青云说的只是冠冕堂皇之法,不是切实实行之法。
“夏粮征收之时,本府会往高家茅家一趟,连他们的税粮都按例缴纳了,其他家又有什么理由不交呢?”
你再大,你还能大得过侍郎,你以为人人都姓徐?
“若是无事,诸位可请退,待会儿我会安排书吏给诸位送去今年杭州考成变革之法。”
众人散去。
李青云也去到内堂。
徐叔打了个手势,表示礼已经送出去了。
那宣教太监人也客气,起身给李青云行了个礼。
嘉靖一朝的太监少有骄横的,因为都被打死了。
在李青云面前就更没必要骄横了,这位可是皇上眼下的红人。
“公公不是说还有一份公文?”
李青云接过宣旨太监递过来的公文,上面既没有内阁的印,也没有司礼监的批红,只有吕芳一人的名字在末尾。
这公文的性质,和之前秘密交给杨金水的那封类似。
内容简短,不过寥寥数十字。
宫里要修道观,缺银子了,知道你今年还没缓过劲来,宫里自己垫着了,这个账明年要填上。
修道的钱怎么要到我这里来了?
修的还是朝天观。
蓝姑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将疑问压在心里,李青云笑道:“我这边也收到了,麻烦公公带句话,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那宣教太监没敢看那公文里的内容,心里记着李青云的话,就告辞回京复命了。
李青云坐在内堂中,陷入了沉思。
“徐叔,去年咱们府里的开支怎么样?”
徐叔:“赚的不多。”
亏得不多就好……慢着……
李青云:“去年投了这么多钱在改稻为桑里还能有盈余?”
改稻为桑织出来的丝绸那可是一匹都没进自家仓库啊。
这里面少说几十万两的亏空,居然还没亏。
“少爷的其他生意做得好,尤其是这玻璃作坊和酒楼,那些个达官贵人挺喜欢琉璃珠子,咱们家的酒楼已经开到松江去了。”
不对,这笔账怎么都算不对。
其他作坊开工开业都要钱,怎么都算都填不上窟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