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逼登，你将我军？
阻拦不成，就想直接摘桃子？
这一刻李青云心里倒徐的念头从未如此高涨。
嘉靖闻言也有些错愕，意味深长地看着徐阶，随后朝吕芳示意，转身向道台高处走去。
吕芳：“徐阁老的意思，是重新挑选主持开海一事的人选？”
徐阁老：“吕公公说的不错。”
吕芳：“这样不太合理吧，这奏疏，策略毕竟都是李青云提出来的。”
徐阶望了一眼李青云说道：“李臬台虽年少有为，但为官做事的经验尚且不足，如今掌管浙江一省刑名治安，如何能分出精力，应对开海一事。”
高拱站出来了：“首揆多虑，岂可以己身度他人，人家又不是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精力一事，又岂是我们这些白发苍苍之辈可知的。”
高拱话中带刺，看着徐阶的眼神明显不善起来。
“我看未必，这位李臬台身上的事情可不止一样，”张永明说道：“前些日子，对他的弹劾，现在还没一个说法，茅侍郎，你说是也不是？”
茅瓒有些顾忌地看了海瑞一眼，上前说来：“按察使李青云帐下属官，升迁之事还有玄机，开海之事，牵扯不小，还是需要找底细清白的人做。”
海瑞：“有何玄机，有何不妥，张御史，茅侍郎可否细细道来。”
“李臬台的举荐升迁，都是下官一手办理，然后得了南京吏部尚书赵贞吉认可的。”
“你们说的玄机在哪里？”
张永明：“正是经你之手，才更有蹊跷。”
“我问你，你与那李青云是不是相熟？”
“是又如何？”
“那你便有谋私嫌疑。”
海瑞面无表情答道：“张御史乃都察院左都御史，天下御史之首，怎可空口说白话，诬蔑于我。”
“海瑞办事，全凭法理，不在乎人情，张御史若是对此事有怀疑，大可去查，将证据摆出来，否则就是泼妇骂街，在圣上面前，有辱斯文。”
张永明顿时脸上一片潮红，茅瓒见状不对，退至身后。
“皇上圣鉴，”海瑞抬头望着高坐的嘉靖帝，看到那身棉袍，心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臣曾担任浙江按察使司佥事，对于李臬台所举荐之人，都有所接触。”
“他们都是真正能做实事的人，不是只会在大殿之上高谈阔论。皇上与浙江百姓得此干吏，真乃大明之德。”
徐阶皱眉看着海瑞，今日之事，怕是要满盘皆输。
嘉靖：“吕芳。”
“奴婢在。”
“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取之百姓的，不能让他们白吃干饭。”
吕芳：“奴婢明白，待会儿奴婢便派北镇抚司的人到浙江查探，不消半月，便可知道这位海郎中说的话是真是假。”
嘉靖又看向徐阶：“徐阁老的提议还是有些道理的，李青云身上的担子不轻了。”
“虽说能者多劳，但大明朝人才济济，这么大的事，还不需要你一个小辈冲锋陷阵。”
“这样吧，开海一事，就交由高侍郎和浙江巡抚主事，李青云作辅佐，如何？”
徐阶心里叹息，但还是躬身说道：“臣觉得可行。”
被点名的高仪连忙站出：“臣领命。”
“善。”嘉靖对着吕芳说道：“说了都这般久了。”
吕芳扯着嗓子：“无事退朝。”
众人告退。
嘉靖眼神示意吕芳。
“有请李臬台留下，皇上要与你一齐用膳。”
群臣哗然。
上一个有如此待遇的人还是严嵩，在元宵这天留下他吃汤圆。
但也是在元宵这天严家被打落至尘埃里。
陪领导吃饭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皇帝。
好在嘉靖的目的也不全是为了吃饭。
“只开三个港，你打算怎么做。”嘉靖问道。
李青云：“当下最急迫的自然是浙江那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依臣所见，先在台州和宁波开设港口。”
“另外，福建之地，以臣之能，能照顾到的不多，所以只开一港，此港需在地势上利于管理，思来想去，月港最为合适。”
“浙江这两个港呢，怎么考虑的？”
“台州宁波两地海岸线长，港口众多，同时各地设有卫所，臣之所见，利用按察使的职权，将各地卫所整顿一番，维护治安。”
吕芳：“银子谁出？兵部拨款？”
李青云摇头：“兵部怎么舍得出这笔钱，再加上广东可能还要打仗，无论怎么想，这笔钱朝廷都出不得。”
嘉靖感到一丝莞尔：“平日你们这些在地方做官的，哪个不是拼了命地往朝廷伸手要银子，像今日这般推脱倒还真稀奇。”
“朝廷不出，谁出？”
嘉靖的问话带有一丝危险，大明朝初期可是有富商沈万三一事。
李青云：“臣有一计，由当地官府发行债券，向民间大户募得银款，日后开关之时再还。”
“若还不够，也可向那些西洋人借。”
嘉靖正欲细细思索，一时间只觉得眉心一阵刺痛，身体摇晃。
但又不肯在臣下面前表现狼狈，也不是强撑着。
吕芳见状连忙上前，遮挡住李青云视线，从怀中掏出丹丸，给嘉靖服下。
李青云已经被案桌的美食吸引住了，埋头吃喝。
呸！真难吃。
待得嘉靖恢复正常，他已经没了什么说话的意思。
“万岁爷对你的奏对还算满意，但有一点别忘了，不要做那纸上谈兵的赵括。”
此时殿中只剩吕芳。
“开海这件事，第一年就要见到成效，不然接下来可就更难了。”
李青云：“公公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既然决定要走了，就不要留手，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李青云拱手道谢：“有劳公公嘱咐，我本来还有一事要与皇上奏对，未曾想皇上顿悟之机来的这般巧合，还未说出口。”
吕芳打量着李青云，笑道：“你倒是个妙人。”
“你还想说什么？”
“我打算设杭州为隐港，借杭州之力，辐射台州宁波。”
一个国家对外贸易的拓展，与是否拥有优良的中心港口有很大的关系。
而港口的生命力，除了天然条件，如港口的深度和广度等外，取决于港口腹地之大小、物资集散能力之强弱，及所在地的社会综合发展水平之高低。
简单一句话，外贸中心绝对不能远离经济中心。
福建的月港或许能借助政策优势吸引福建广东的部分精华，但地理位置过于偏僻，注定作为不会太大。
如此下来，开海所有的希望都在浙江这两处港口。
吕芳沉默片刻，说道：“咱家会和皇上提。”
没同意，但也不拒绝。
放在官场上就是默许，做好了，没人挑你的错，做坏了，请参考没头脑和不高兴二人组。
从浙江到京城，都是如此。
自古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