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统一队伍,画大饼

李青云并不像张居正所想的那般自由自在无约束。

实际上,他在南京的行为相当低调。

低调得包括刘体乾在内等人提心吊胆。

南京的官员心里都相当有逼数。

李青云这条官场里的鲶鱼,到哪里都闹出一番动静。

京城一番动荡,徐阶高拱相继退出京城。

看着与李青云没有什么关系。

但这群隔岸观火的老人精们可看的明白,虽然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李青云打倒了了徐阶和高拱。

但知道谁是这两人离开之后获利最大的就足够了。

像内阁大学士下地方巡视这种事还是蛮少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年,但杭州乃至浙江的领导班子都换了好几遍。

只是不影响李青云在此地的影响。

他离任这几年,在浙江安排的都是自己的嫡系队伍。

“旁人只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李少保离乡时便已经锦衣在身,如今虽是声名更显,但终究少了些许意趣。”杭州知府田有禄笑眯眯地说道。

刘体乾在一旁皱着眉,心想着这人说话好不识相。

这分明是在讽刺李青云起点高,只是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

李青云望着不显老态的田有禄,说道:“不曾想居然还有熟人留在杭州,若是得空,定要与老田你喝顿酒。”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田有禄:“是我自己不争气,前年调到山西做参政,没做两年就被降回来了。”

刘体乾冷眼旁观,这田有禄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个杭州知府,变成山西左参政,又做回杭州知府,其中没有猫腻,他是半点都不相信。

我说怎么说话这般放肆,原来是嫡系。

田有禄回杭州自然是李青云安排的,只不过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眼下重心转到了广东,大批嫡系从浙江转到了广东,浙江还是需要一个真正信得过的人来管着。

“刘部堂,此次劳烦你跟着,你先到巡抚衙门去,剩下的路就不需要陪同了。”

这厮果然在杭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刘体乾笑容满面说道:“那就不打搅李少保。”

田有禄拱手道:“下官也吩咐了衙门里的人,会尽全力配合刘部堂。”

刘体乾感觉被恶心到了,他堂堂一个南京户部尚书,需要你一个杭州知府在面前说这番话。

分明是在挑衅!

“有劳田知府。”

刘体乾离去,田有禄面露好奇,问道:“这刘部堂的表情,怎么如此拧巴?”

“管他作甚,带我去水泥厂,漕运这条大动脉能不能拿下来,水泥至关重要。”

水泥做出来,只要知道配方,就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要实现量产,并根据不同情况生产不同标准的水泥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从嘉靖四十年到现在,李青云投资赞助的研究所,一直在改良他脑子里最基础的配方。

伴随着石灰,铁粉,石膏等原材料的相继加入,水泥的生产过程变得复杂,实现量产的难度就更大。

“李少保如果要满足大运河漕运河坝这么大的量,恐怕规模得扩大十倍才行,举国之力方可供应,只是浙江无力为之。”田有禄琢磨着李青云想法中涉及到的水泥用量,说道。

“必然不会让浙江一省来支撑,天下事,终究还是要让朝廷来调度,浙江只需做好表率作用便是。”

大明一朝,经济文化中心一直都在南直隶。

这个现象在嘉隆两朝发生了更替,被指名为了浙江。

“浙江还是依托在皇室之中,不知还能享受多久财政优势,其他几个省的官员定不会让浙江这般轻松,这是难以抗衡的大势。”

“等浙江从皇室内库中脱离出来,对浙江的财政苛求会更过分,很多东西,都会大白于世,需得做好准备。”

田有禄仔细听着,李青云话里的意思,便是大明朝未来时日的政治走向。

对于官场上追求上进的人来说,这些消息个个都是价值千金。

把握了政治风向才有机会立功升官。

“我听学典信中所述,说你最近在购置田亩,已经在准备致仕后的事宜,浙江和杭州以后的担子可不小,若是你不想做了,可以说出来。”李青云状作无意说道。

田有禄心里一紧,心里暗骂自家小舅子多嘴,连忙说道:“堂尊千万别误会。”

这一着急,便以堂尊相称,提及起往日情谊。

“属下年过四十,不过是县城里一副手,若不是堂尊当年点将,此生怕是到死都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丞。”

“如今做到了知府的位置,若不是属下不中用,旁人得堂尊提携,怕是巡抚都做得了。”

“属下不期望好似堂尊一般英明能干,也希望这把老骨头能跟着堂尊给百姓多做些好事。”

好家伙,田有禄还是那个田有禄,说话这方面还是充满艺术性。

田有禄面露苦色:“至于那些田地,都是贱内闹了好久,不得已购置的。”

他惧内之名,在淳安时便广为流传,未曾想职场得意之后,还是这般怕老婆。

李青云:“你也不必多想,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这话最多能唬一下史学典,幸亏我机智……田有禄说道:“说起田亩之事,徐阁老那边最近闹的事情可不小。”

“如何不小?”

田有禄说道:“松江徐家一直不许咱们的报社进去,但咱们在那里的酒楼探得了不少消息。”

“说是徐阁老回乡那天,上千名乡民前去迎接,原来都是去告状的,期盼着徐阁老回乡能给他们主持公道。”

李青云轻笑道:“后来呢?”

“还能如何,不了了之了,徐阁老平日里还说着什么,幸有先人之薄田可耕,敝庐可以避风雨,而又有书可以教孙曾,偃卧小斋,书籍抛废,独于静中收摄此心,觉少不散乱而已,那叫一个闲适。”田有禄模仿的惟妙惟俏。

李青云摇摇头:“若是放前五十年,他这般作态确实不错。”

不错就在于,完全向外界展示自己不贪恋权势,当权者不必忌惮自己。

但现在,不管你徐阶做什么秀,只要那至少三十万亩的田地,至少十万佃户在你徐家名下,就始终会在内阁的注视下。

或者说,在李青云的注视下。

“我也与你做个提醒,买田可以,但不能做的太过,超出了界限,就会被当做出头鸟。”李青云提醒田有禄,“时机成熟时,你们便是排头兵,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所有人都会盯着你们来攻击我,个中利弊,你好生权衡。”

这是李青云来浙江的另一个目的。

随着队伍的庞大,人心渐渐不齐,个人的私欲膨胀,若是不加以约束,迟早作恶,底下的人会慢慢同化为李青云想要斗争的那群人。

斗争是要把敌人弄的越来越少,决不能看着自己人变成斗争的对象,这是变革的悲哀。

严党便是如此,严嵩严世蕃能作多少恶,多的是依附在他们羽翼下的人借着名头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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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二年,八月,在隆庆的千呼万唤中,李青云乘船而归。

内阁中,李春芳拉来李青云坐下,吩咐人上茶。

李青云在家修整过一天才来,要说累,还真不是很累,但李春芳姿态还是做足了。

“为国不辞其劳,玄卿不愧为先帝所说的国之柱石,天下栋梁。”

李春芳见过前几年内阁争斗之凶狠,心里也是惊惧,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和事佬。

反正办事的人有了,就该有个人做润滑剂,正巧,他前面几十年一直在扮演这样的角色。

轻车熟路。

“这次下江南还是相当值得的,耗费三千两,但摸清了漕运和各地财政情况。”

中央官下地方巡视,方方面面都是要花钱的,像当年南下巡盐的鄢懋卿,八府巡按罗龙文,不知耗费了多少金银。

这些钱都是正儿八经从国库中支出,能报销的。

李青云提及这一点,自然不是担心别的人举报他铺张奢华,毕竟谁会这么不识相,觉得他会贪这点小钱。

李春芳:“皇上下旨嘉奖了玄卿以身作则,国事窘迫,正需要玄卿这样的人来做表率。”

作为一个合格的首辅,绝对不能将话撂地上。

“国事窘迫之事,今年过后便能喘口气了,”李青云适宜地抛出一项政绩,道:“今年天下户口田赋之数户一千万八千八百五,人口数六千二百五十三万七千四百一十九,田四百六十七万七千七百五十顷一十一亩有奇。”

“粮价略有上升,粮米各物资折合成白银,两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税银预估五千万两左右。”

李春芳一惊,萎靡了两年之久的赋税今年居然能达到嘉靖四十一年的水平,还略有超出。

要知道,那一年,是李青云办理完了改稻为桑,谈妥了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外加清丈田亩,抄了诸多官员的家,大灾小灾最少才有的数额。

今年大灾小灾不断,怎么就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往年田亩所交赋税,占天下赋税至少六成,今年百业放宽,浙江,福建广东多地如果都能收得上商税,外加沿海诸省新置办的盐场,茶园,达到五千万两,也不无可能。”

新生经济发展动力出在了广东和福建两地。

李青云认为两地上缴赋税能上涨的信心在于两地官员的布局。

李氏商号和高氏商号往里头砸钱,借着通商口岸的红利,将商业拉起来。

再配合两地官员的分派,谭纶,林守如,刘显德等人施策,可以说优势在我。

李春芳:“皇上若知此等喜讯,定会欢喜,若是早让玄卿主政户部,天下怎会潦倒至此。”

李青云忙称不敢,道:“海市蜃楼般的许诺,万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到时候治我一个欺君之罪,那可大大不妙。”

两人谈罢,李青云环顾四周问道:“不知叔大何在,我听闻近来京城发生了不少事。”

“我听流言说,我在何地,何地便尽起波澜,而今我离了京城,京城却依旧风云不断,足以洗刷我的委屈了。”李青云开玩笑道。

李春芳:“叔大近日在兵部,忙碌的紧。”

他也不瞒着李青云说道:“兵部右侍郎曹光启通敌叛国,泄露了边关军方体系,叔大已经忙活了数月,正在紧急调整边关防备。”

李青云皱眉:“军国大事,是该谨慎,我还想着内阁什么时候开个会,讨论一番下半年的章程。”

“边关你举荐的那个戚继光,给叔大弄了不少麻烦。”李春芳说道。

啥?戚继光弄出麻烦?李青云几乎是第一时间怀疑李春芳在骗自己。

拜托,那可是戚继光。

“蓟辽多地被攻,那戚继光立了不少功劳。

巡行塞上时,提出在沿边境二千里分界线上修建坚固敌台一千二百座,每台高五丈,分三层,各驻兵百人,铠仗糗粮具备。

平时则睥睨四达,密切监视敌情变化;战时则互为响应,调动灵活便捷,能迅速组成攻守兼擅的野战军,无庸再在远方派遣援兵。”

李青云评价道:“绝好的计策。”

“确实是不错的计策,方逢时和王崇古也这般认为,但要钱。”

李春芳接着解释道:“兵部重建火药局,外加粮饷禄米,去年存储的一百五十万两太仓银发了几乎七成,今天才是八月,还有四月都不知有没有着落,哪里来的钱去修这堡垒。”

“叔大预估,若要修好,至少需要十五万两白银,另外边关军方调配,整制都需要重新来。”

李青云笑道:“难怪叔大苦恼,有良策而不得用,正如美人赤裸在前,却只能做一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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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云归京,不似前朝,要第一时间去见皇帝。

隆庆没有嘉靖那个劲头,虽然前面几十年他一直活的战战兢兢,但本质上他并没有嘉靖那种被无数人盯着的危机感。

嘉靖小宗入大宗,那种不稳定性,远比隆庆面对的景王之争要恶劣的多。

只是隔日,李青云便上了一道奏疏,上面长长的一串名单,赫然写着广东福建,乃至江西南直隶部分官位的推举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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