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之性、恶亦善

鬼云谭万行救下两个哥哥,但见再无凶险,便又匆匆转身离去,可行不远,突然想起远处山头的云月台上灯火摇曳,想来或许能有餐食果腹,不如就此叫上两位义兄,一同前往探寻。

可不料,就在他甫一转回的刹那,眼见云空子一脚蹬翻长行和尚,捡起地上的宝剑,想也不想的插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长行和尚就此一命呜呼。

云空子撒手丢剑,纵声狂笑,然后矮身在长行和尚的褡裢中一把抓出古卷神异帖,疯了一般的展开神异帖,他原想通过这传说中的至宝尽快找出秦玉竹的下落,可不想那神异帖中所演的异象可并不是任谁都能看得见的。

是以,他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一阵乱搞,终是不得门道,最后一声惨嚎,惊天动地,伤心欲绝,而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落进了谭万行的眼中,他看得怒不可遏,愤然攥紧拳头,原想过去一拳将他打杀,可回头一想,那不堪的长行和尚还不是一个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家伙。先前出手助他,原是出于结义弟兄的情分,可他却为了一己私欲,生生将自己推到了凶险的深渊,独自一人逃之夭夭,浑然不顾他这结义兄弟的死活。

谭万行望着精神颠倒的云空子,长叹一声,怫然转身而去。

那一霎,他在心中稍稍建立起的那一点人性之美轰然倒塌,从此再无半点信赖。自然,世间人事对他亦再无羁绊。

心情晦涩的谭万行在夜色下的破败中疾奔狂跑,渐渐的,他也如其他人一般,心里有了无尽的沮丧之感:答应义弟想寻找的一品珠仍然不见着落,而他奉命想要刺杀的人亦无迹可寻,想想自己身为名动天下的新四大异人之一,不堪如此,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天下苍生?

云月台的灯火摇曳如豆,却在这暮色愈浓的悲凉之下显得十分的惹眼。

谭万行向着灯火,心不在焉的奔了过去,他原想在这儿寻些吃食,果果腹,然后休整一晚,待等明日天明再做计较,可不料,就在他一脚踏上云月台的刹那突闻一声诡笑,吓得他紧忙躲在暗处,仔细一看,见那人一身紫衫红袄,眉心生痣,生的妖娆妩媚,风情万种,这不正是自己奉命刺杀的人吗?

谭万行心中大喜,遽然忘了心中沉郁的那些不快,刚想出手斗杀,却见黑暗的石屋里突然走出一个温婉端庄、典则俊雅的美貌女人,那人浑身伤痕,看来受伤不轻。

二人站在灯火前,强言争辩,最终话不投机,动手死博。

暗中窥看的谭万行终在那二人的言来语往中知悉了她们的身份,但一想到那端庄的女人是云空子苦寻不得的秦玉竹时,心中又不禁恨从中起,怨念不少。

可话又说回来,他谭万行又不是傻子,在那言谈举止中竟也了然,原来这秦玉竹生性正直,言语得当,又岂是那下作之人云空子所能般配的?

是以,踌躇之间,他竟聚精会神的窥看起了二人的杀斗。

青云山逢难,秦玉竹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连日苦战,水米未沾,若说休息更是外边奢望,此刻,她浑身乏力,身受重伤,匹敌二妹终是不支,一个疏忽却叫那咄咄逼人的二妹挥着劈空刀给迫到了角落里,就在她举刀劈落的一霎,谭万行终是不忍袖手旁观,施展鬼影术,悄然到了二妹身后,狠狠拍出一掌,直痛的她惊叫一声,扑扑棱棱的变化成一只三头怪鸟,展翅带风跃在空中,争鸣数声,凶狠的扑向谭万行。

谭万行面对如此异动,倒是惊吓不小,不过一见那大鸟来势凶猛登时来了斗志,张手取剑,纵身迎去,这时就听秦玉竹气息虚弱的高呼道:“壮士小心!”

谭万行身为新四大异人,铁剑与鬼影术自然已臻化境,就见他幻影重重,怒斗大鸟,不过刹那之间,纠缠风起,竟成了一股巨大的旋风,直刮得四周草木横飞,山石碎落。

最后,大鸟终是不敌,身中数剑,仓惶落逃。

谭万行杀的兴起,原想趁热斩杀大鸟,叵耐她逃得迅捷,更况自己不善飞行之法,只有凭空仰叹,暗暗遗憾。

秦玉竹在半月前终于孵育出了自己的孩子,身为人母的她自然喜悦难当,可不料那欢喜未退却突逢厄难,她与青云弟子一同抗敌死战。

只可惜,那八方来侵的夺宝之人无以计数,绝难抵挡。最终,她伤痕累累的退回云月台,可不想那心生恶念的二妹尾随而来,全然不顾当年的情分,强把明月血岛凶难和这青云山遭厄之事一并算在她的头上,横加羞辱不说,还口出狠言,定要她死在这幽幽的云月台上。

眼见二妹逃脱,咬牙苦撑的秦玉竹终于浑身一软,颓然跌倒。谭万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她扶进云月台旁的石室当中。

那时,秦玉竹气息虚弱,面色瓦灰,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谭万行面对秦玉竹,心中虽有兜转,可他毕竟是个刚直、热血的正直汉子,眼见妇弱,心中早有不忍,便信誓旦旦的出言保证,若秦玉竹有何不了的心愿尽管吩咐,他谭万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本一句安慰话,可不想,秦玉竹却当了真。当然,那亦是她见谭万行品行端正,才敢在那内室里抱出自己的孩子,倒身跪在谭万行面前,千恩万谢的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托付给了这个初识的‘陌生人’。

谭万行接过孩子,心中有些懊悔,但话已出口,又怎好推却,无奈之下只有皱眉应下,搀着秦玉竹慢慢站起,至于类似‘安心’种种的言辞自是说了许多,可那后路漫漫,蓦然一想,自是不堪思虑,万难顺意。

秦玉竹明知事情为难,可她如今处境,早已无路可走,惟有此法才为上策。是以,她对谭万行的无奈之情假装视若无睹,从怀中取出南宫不离馈赠与她的至宝一品珠,轻轻递到谭万行面前,权当酬谢之礼。

谭万行惶然诧异,他没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一品珠竟然在秦玉竹的手中,可是眼下情形,他若是拿了一品珠,岂不就成了一个贪利小人,可若是不拿,又怎好回去面对义弟独孤显?

踌躇不决之下,脸色忽明忽暗,体贴入微的秦玉竹一见,苦苦一笑,伸手便要取回孩子,温言说他若是为难,孩子听天由命便是,就不需烦劳、托付了。

谭万行一听秦玉竹此言,心中豪气顿生,一把抢过一品珠,抱紧孩子,径自出门而去。

身后,秦玉竹泪雨滂沱,眼睁睁的望着那远处的身影,心如刀割,直到那石室的大门轰然关闭的一霎,她才敢大声的哭嚎起来,只不过,没哭多久,她便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那时,夜幕萧萧,冷风徐徐。

谭万行凭着一时意气,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云月台。可行不多久,腹中饥饿、浑身倦怠相继来袭,再有那手足相残的悲痛,直令他仰天长叹,浑身乏力,那无尽的绝望厌世之感又再次侵扰,痛苦不堪。

谭万行寻了一块翘石缓缓坐下,把安静沉睡的孩子绑在胸前,正待继续赶路就听身后冷笑声起,他紧忙跳里翘石,鹰目冷观,一见那笑声竟是新四大异人的另三位所发,不禁心中暗自苦笑,紧张的心绪也瞬间放松下来,欢声与之招呼。

不想,那三人一脸奸笑,到了近前,开门见山,直接讨要至宝一品珠。

谭万行大惊,警惕之心再起,可话不投机就在那片刻之间,谭万行仅凭一把铁剑苦斗三人,纵是他武功卓绝,可面对眼前三人又怎能讨得便宜,更何况,此刻的他早已体力不支,颓势频现,步履连退,稍有不慎便有大败之虞。

幸好那三人志在夺宝不想害命,可缠斗一久,个人心中便都产生了愠怒与不安,混战之下,三人终于寻到机会,打翻谭万行,抢走了孩子,逼迫他交出一品珠。

谭万行心中懊恼,死活不肯,就在其中一人举剑斩杀孩子的刹那,谭万行疯嚎一声,纵鬼影术,铁剑疾挥,毫无征兆的斩杀了那人,待孩子夺回手中的刹那,另外两人左右夹击,一人砍伤了他的肩胛,一人斩断了他的脚筋。

剧痛之下,谭万行咬牙硬撑,生生凭着体内的一股韧力,疯了一般将另外二人连哄带吓的斩杀在那萧萧的夜色之下。

篝火前,谭万行对那伤口做了简单处理,然后,痛苦万分的离开青云山,直到翌日傍晚才到了一间小镇,寻个客栈住下,并托店家找来郎中,医治调养了一月有余才又登程上路,赶往堰雪城。

自然,那一路间的辛苦自不必说,他的一条残腿也便由此而生,再难康复。好在苦难之中,那孩子倒是个懂事儿的家伙,从来不哭不闹,有时更要对他笑着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令这不堪的旅途之上平白多了许多乐趣。

历经千辛万苦,谭万行终于到了堰雪城,当他把那一品珠交到独孤显手上时已是数月有余。

谭万行在独孤显的盛情挽留之下逗留几日,提出去意,之后任凭独孤显怎么劝说,俱都严词拒绝,去意颇坚。

无奈之下,独孤显急忙命人配置一辆上乘车马,并派十几人的卫队护送,可这一切俱被谭万行一口拒绝,单单索了匹烈马,毅然踏向了归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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