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齐炼化、诛心言

十三悲痛之中突觉魔格野微微一动,不由目露精光,紧忙低头查看,口中疾呼,道:“野儿?野儿?”

魔格野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可她的身体却悄然起了变化。

也是她用情太深,难以自抑,就在那弥留之际突然听了十三的呼喊,心念一动,竟撤去了所有的防备,就连那一身天生自佑的护体灵气也随之隐去,全心全意的临近自己的爱人,几近贪婪的想要多听听那他熟悉的呼喊与呵护。

“野儿?野儿?”

十三不见魔格野醒转,心中裂痛更胜,泪雨滂沱,喃喃自语,心中愧责已如涛涛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十三悲痛难当、忧急难解之际,四下黑火蓝焰越烧越旺,魔格野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热,隐隐的竟又些许破败之相。

十三紧抱魔格野虽然也感到四下炽热难耐,可他毕竟已将肉体搁置在了那海底别处,即使眼前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即使他与别人对此事都毫无察觉,可他还是一心顾着自己纷乱不安的心绪,焦急且无助的担心着魔格野的安危,浑然不觉这越来越凶险的事态。

药亭内外的四枚玉牌悬浮虚空,上下掠动,渐渐的,彼此起了呼应,慢慢相互聚拢起来。

心中暗自愤懑的马啸灵看着那聚在一起的玉牌,又瞅了瞅地上昏沉不醒的二人,突然眼珠一转,挥袖使力,将那二人一同抛进了药亭怪火之中,唬的陆遂兴紧忙驱步上前,厉声制止道:“喂,仁兄,刚才看着像你,没想到果真不差,你这一天都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你这又是做什么?我看那怪火诡异,若把这二人丢进,他们焉有命在?”

马啸灵一瞪陆遂兴突的神情一滞,惹得陆遂兴起了不快,道:“干嘛,仁兄,你这浑身上下煞气森森的,发生什么事了?你难不成连我这个兄弟都不认得了吧?”

陆遂兴说着又向前近了几步,他原想挨近马啸灵,好好与他絮叨絮叨,岂料马啸灵脸色突的一冷,随手挥出一道绿晕,劲道十足,瞬间将他抛到了医馆墙外,闷哼一声,失了知觉。

翼月一心念着药亭里的魔格野,又想黑火蓝焰冲了几次,最终都难抵挡,沮丧退下,怒声咆哮,惹得马啸灵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这孽龙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若不是我那老友有意偏袒照护,本尊将你投了那火中炼制,说不准还能小有成就呢!”

翼月闻言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住嘴,你这该死的混蛋,亏我野儿单纯,当你是个好汉,口口声声的唤你一句大哥,可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难道就不怕回到堰雪城无法向你那锋家娘子交代吗?真是无耻之徒,罪恶至极,你还有何颜面敢在我翼月面前侃侃而谈?你说,烧炼什么?成就什么?”

翼月说的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把马啸灵说的眉头紧蹙,茫然不解,眼见她迫近眼前了才突然想起翼月错把自己当成了那肉体之人,于是仰天大笑,满是讥讽的道:“可怜孽龙,你还真是眼瞎,真不知道我那老友留你何用。”

翼月一听这话心中更恼,突然一声长吟,化成龙身,摇首剪尾飞上空中,随即一个俯冲,径直撞向马啸灵。

马啸灵眼见金龙现身,眉头愈加紧蹙,他着实太喜欢这条金龙了,总在思忖若把这条金龙炼化成丹,那出手的威力可能一点儿都不亚于魔格野那小丫头。

“如何是好?怎样才能骗过那老匹夫,既不能违背誓约又能将其炼化?”

马啸灵不顾生死,双手握拳,开始踱步苦思,直等金龙撞来,他看也不看的打出一团绿晕,瞬间将她困在其中。

十三正自伤悲,突见两道人影撞了进来,瞪眼一看不由吓得面如土灰,紧忙放下魔格野,挺身扑了过去,连声疾呼道:“施嗣兄弟?金恩兄弟?”

黑火蓝焰越烧越旺,身体炽热越来越显难耐。

十三汗流浃背,表情痛苦的拉拉施嗣,又扯扯金恩,眼见他二人亦同魔格野一般,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不由心下一慌怒声咆哮起来。

忧急愤怒之下十三突觉神思一震,浑身一软,猝然倒地晕去。

浑浑噩噩之中十三倏然到了一处悬崖边缘,四下里寒风料峭,大雪纷飞,瞧那样子竟有几分清河山的风貌。

十三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突然,有人大笑,回荡四周。

“什么人?”

十三惊惶失色,游目四顾,那人敛了笑声,声音冰冷的道:“小子,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管我是什么人,有用么?”

十三辨清方向,冲着那灰蒙蒙的天色深处望去,隐隐约约的看见那里有道身影微微浮动,不由蹙眉苦想,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丝灵光,但转瞬之后又被自己的怀疑猝然打散,变得愈加的茫然不解。

十三稳了稳心绪,昂首挺胸道:“我铁剑十三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不过若叫我死的不明不白,那我可饶不了你。”

那人纵声又笑道:“什么叫死的不明不白?真是可笑,难道你活着就明明白白吗?”

十三一怔,满脸赤红,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人又道:“先从你出身说起,自小长于大漠,不知父母出身,整日与风沙日月为伴,与人心险诈为依,你知道什么是亲情与家吗?”

十三闻言突的心头一紧,疼痛难当。

那人继续道:“好,再说你那酒鬼师父,身为四大异人,不求进取,最后落得个人残志毁,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无用废物,莫说天下人如何看他,便是你杀手城里的那些腌臜货又有几人正眼看他?这其中的道理究竟为何,你身为他的弟子对他又有多少理解,多少体会?”

十三脸色铁青,恶狠恶的瞪着苍穹,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离开焚魔城时师傅他老人家站在沙堆远处替自己解围的样子。

风寒沙冷,他那一副饱经沧桑落拓的坚毅身躯却如一座大山,巍峨悲壮的矗立在那阴险狡诈的大漠人心之上,给了自己无穷的自信与坚强。

的确,这人说的不假,自己往昔只顾一人悲喜,何曾想过他老人家心中的天地锦绣、山河喧嚣。

那人略微顿了顿,长叹一声,道:“说到你,你傲然出世,少年成名,不好好的做个焚魔杀手,却去学人家找个女人,沉沦情事,你又可知,你那生不如死的六载过往,在他人眼中是何样子?是英雄?是情种?还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十三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呼吸急促起来,就听那人接着道:“你再回头看看你身边的那个女子,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义无反顾,你再看看你,对人家做了什么?见异思迁、负心薄幸,你还好说不明不白,你到底明白什么?身为弟子,你不懂师门兴衰,颜面高低;身为恋人,你不懂忠贞不渝,坚定执着;身为子孙,你又不懂身前尽孝,庇荫族人,说到底,你要明白什么?又能明白什么?”

那人说的义愤填膺,连声质问真如五雷轰顶,十三只觉句句诛心,字字泣血,颓然跪地失声痛哭。

确实不假,这一桩桩隐秘心中的不堪心事常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叫他几欲窒息。

常常的,他以为自己不去想,事情便可淡化,可谁料,时间越久,那心头的窒闷便越加沉重,如今被人说出,真如大山崩塌,毁天灭地,所有自诩的幸福也在这一霎猝然崩逝,不留半点痕迹。

十三心痛欲裂,伏地大哭。

那人止声不语。

良久,重又开口,道:“算了!事到如今,你若清醒便不要再讨什么明白了,仔细想想,一切还不都是过眼云烟,水中望月。唯只盼你此时良心未泯,在临死之前能为你爱的人多做些什么,以免再留遗憾。”

十三闻言,心念一动,突然抬头,泪雨涟涟的仰望苍穹,凄声道:“放了野儿,放了我的两个兄弟,有什么事,你尽管冲我十三一人?”

那人略作沉吟,道:“好!是条汉子!不枉你江湖人世走上一遭。”

那人说完,突见天地风云乱搅,地暗天昏,过了半晌,猝然消失无踪。

十三定睛再看,就见眼前站定三人,分别是魔格野、施嗣与金恩。

魔格野手捧天灵玉牌,笑容灿烂,一道清灵微蓝的气晕罩满全身,看起来煞是靓丽。

施嗣手捧鬼主玉牌,面色凝重,一道赤艳诡异的气晕罩住全身,隐隐透着阴煞之气。

金恩手捧地王玉牌,神色温和,一道暗绿磅礴之气游走全身四周,净显博爱广大。

十三眼望三人先是惊喜,继而悲伤,说起来她三人都是自己心中至亲至近之人,如今历劫,四人同病相怜,十三隐隐的感到了一场无形的阴谋正在迫近自己。

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倒倍觉释然,心中念着只要能一己担下所有,得以给三人活路,纵然自己粉身碎骨那也便值得了。

于是十三面展笑容,重又仔细的看了看三人的面容,渐渐地蹙眉,苦笑,雷雨纷纷,然后一声长叹,冲着苍穹尽处慢慢显现的那道模糊人形,道:“来吧,快说,我该如何去做?”

那人道:“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一定确定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十三傲然挺身,掷地有声道:“啰唆什么,到底如何,赶紧说个清楚。”

那人道:“好!既然如此,你便听清楚了,他三人体内各有所属之源,珍贵至极,但这也是他三人灭顶之灾的起始之本,你若愿意将那三个所属之源一并吸纳,并与你的银体强魄融合淬炼,他三人体内的恶屙便可立即祛除,再无半点反弑之险。”

十三一听立即道:“好!如何吸纳淬炼,还请明示?”

那人有些讶异,道:“你难道不用再想想了吗?”

十三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啰里啰嗦的成何体统?”

那人轻叹,道了个‘好’字便叽哩哇啦的授了一串咒语,十三依言而行,不过半晌,就见三人罩体的气晕同时脱离开去,径直飞进了十三的身体之中。

药亭外熊熊燃烧的黑火蓝焰突然爆盛,随即变得赤艳。

马啸灵一筹莫展,苦思无解,药亭的突然变化骇了他一跳,待他定睛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忖道:不好,千算万算还是叫那老匹夫抢了先机,若不再想个法子,让他得逞,自己可就竹篮打水,白忙一场了。

三道气晕闯进十三身体,突然激发了他体内银气强魄的激烈反抗,一场大战随即展开,惨烈之状不亚于堰雪城的大战。

十三拼力挣扎,破声嘶嚎,面目扭曲。

约略半炷香的光景,一品珠被迫出体外,悬在药亭之中,紫晕暗淡,污气流转,只不过在它离体逃出的一霎,十三的一缕魂魄随之而出。

一品珠有那一缕魂魄的驱使,轻松祛除了污浊之气,紫晕重新显现,虚空流转,紫晕流苏慢慢纷落,扑簌如雨,相继洒落在魔格野三人的身体之上。

体内争战又去半晌,十三终究难以忍耐,双手铁拳紧握,振臂怒喝,那一口业已化进躯体之内的怪钟突然苏醒过来,恍如一道电闪,遍走全身各处,转瞬之间便将那四股强劲之力尽数收纳、降服。

十三闷哼一声,呆立下来。

少时,四肢一动,十三邪魅诡笑,一双眸子变得赤艳,满头长发亦也变得更加的雪白,白的骇人。

空中之人有些诧异,慌声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三慢慢昂首仰望,阴恻恻的道:“老东西,你千算万算,怎么没有算到我的体内还有一个午尪钟呢?哈哈,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那藏宝阁里不是掠尽了天下至宝吗,怎么会把这个最重要的王者至宝给疏漏了?”

那人闻言大惊,道:“你说什么?世间果真还有午尪钟?”

十三怒哼,道:“没有见识的东西,江湖传言你也相信,如此绝世至宝怎么会轻易遗失?”

那人痛叫,似有无尽懊恼。

十三又道;“不怕告诉你,这午尪钟既是天地至宝更是无尚心魔,他既可上登仙境亦可下入地狱,如今歪打正着,叫你把那世间四股罕见真气同入一流,哈哈,自此三界之中再无任何阻挡,哈哈哈哈!”

十三说完突举双臂,就见一道硕大无比的银白光柱破体而出,随即淡蓝,稍后赤红,继而又是暗绿,冲在苍穹,轰然一声,炸裂开去,化作一片湛蓝。

苍穹里一声惨叫,鲜血崩飞,顿化血雨,滂沱而下。

药亭四下的赤焰烈火突然消逝,那一面稳若泰山的屋顶猝然崩飞,四分五裂。

马啸灵目瞪口呆,眼望破败之下倒地不醒的四人,先时懵懂后来欢喜,心中暗忖:可恶老匹夫,叫你自私自利,刚愎自用,这下可好,炼化不成,倒把这难得的好‘丹炉’给毁了,只是可惜我那筹谋又要无辜延后,可恨!可恨!真是可恨!

马啸灵忖罢,快步冲进药亭之中,左右环顾,但觉一切平淡无常,举目再望苍穹,就见那昏沉混沌之中浸满血色,心中一怔,又忖:不好,可莫是那老匹夫受伤不治了吧?

思忖方歇,突听医馆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少时,就见陆遂兴惊慌失色,步履凌乱的冲了进来,在他身后竟然追来一个猪头豹身、肋生四翼的奇怪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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