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过境鸟、斗根魇

夜逍遥避过无生,飘飘然的落在郁苍狸眼前,微微一笑,道:“老丈,幸会!敢问眼前这个后生可是您的足下?”

郁苍狸微微颔首,笑道:“鬼盗圣手,幸会!幸会!话说老朽无福,不敢拜受,这孩子不过是老朽新近结交的小友而已。”

无生一听身后言语,不由心头一惊,拎着玄铁棒猝然转身,瞪着夜逍遥满脸惶惑。

夜逍遥听郁苍狸如此一说亦也满脸讶异,道:“老丈好见识,竟然认得在下?”

郁苍狸道:“阁下大名,名震寰宇,老朽岂能不知?”

夜逍遥仰天大笑,笑罢,突然正色的道:“如此,那便好说了!”

郁苍狸满脸费解,刚要说话,就见无生纵身跳下垛口,到了近前,一举铁棒,对着夜逍遥抢着道:“说什么说?你这猥琐的家伙,刚刚使得是什么鬼把戏,为何叫我一棒打空?”

夜逍遥盯着玄铁棒嘿嘿诡笑,道:“小子,我虽欣赏你不浅,可你别自以为是,以为我制服不了你!”

无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瘦鬼,那你就动手试试啊,我倒看看你要怎么制服我!”说着铁棒一挥就要动手,郁苍狸紧忙道:“小无生,住手!”

无生一脸无奈的瞪着郁苍狸,道:“老头,这里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可以寻人动手耍耍,暖暖身子,你却为何要制止?”

郁苍狸一脸正色的道:“大事要紧!”

无生一听紧忙撤棒,点点头,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夜逍遥,道:“嘿,你等着,只要老头的正事一办完,我便一棒将你打成烂泥。”

夜逍遥狞笑,道:“小子,你口气不小啊,就怕到时没那本事,被我一脚把你蹬回娘胎,重新做人喽!”

无生一听啊呀呀乱叫,叵耐郁苍狸眼神凌厉,怒色已生,他纵是再有不甘也不敢在那怒色之下胡作非为,毕竟,那眼神着实太像师父生气时的样子了。

他怕!非常的怕!

所以,铁棒肩头一扛,纵身再次飞上垛口,冲着城外愈加寒冷的晨风,怒声大吼,像个悲伤绝望的失败者,其时他又哪里知道,便在那风寒愈盛之时,照护堰雪城千年未退的穹顶已经在那商队一众做法施蛊之后已然尽数退去,那种破败对于阖城上下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失败呢?

郁苍狸听着无生的怒吼,无奈摇头,对于这个心思单纯却又行事莽撞的后生他早已心存宠爱,只是,眼前这个所谓的鬼盗圣手不过就是个三只手的盗贼罢了,此时城中危乱,他来现身此地,意欲何图,想来其中必有蹊跷,所以,他必须谨慎以待,不敢大意。

郁苍狸收回目光,冲着夜逍遥道:“少年心气儿,不懂礼数,还望阁下勿怪!”

夜逍遥理了理长袍,道:“老丈不必客气,其时我也挺喜欢这孩子,诚是有心与他结交,就怕他心中厌我,不愿理我。”

郁苍狸尴尬一笑,道:“不会!不会!”

夜逍遥袍袖一挥,道:“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些,老丈,你我既然有缘在此相遇,夜某可否向您讨教两个问题?”

郁苍狸一怔,道:“阁下请讲!”

夜逍遥颔首,踱开步子,慢悠悠的道:“好!你说这堰雪城壁垒森严,固若金汤,想是年久失修,破败有损,但使远鸟过境,入了这城,后果该会如何?”

郁苍狸一听这话顿时疑惑丛生,满心费解,稍作沉吟后便随口应道:“阁下多虑,诚如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堰雪城基业千年,纵使破损不堪亦有它坚固难摧的根基,莫说远鸟过境,便是近鸟生乱亦会叫它翎羽拔尽,死无葬身之地——这是规矩,堰雪城的规矩!”

夜逍遥一听蹙眉面冷,侧脸盯了盯郁苍狸,冷声道:“若是那远鸟骨硬翅钢,棘手难敌,又该如何?”

郁苍狸淡然一笑,道:“这也简单,以笼囿之,以火炼之,世间之法万万千千,纵使钢筋铁骨,到头了还不过就是短命一条,能起什么风浪?”

夜逍遥听完脸色煞白,急声道:“老丈说的轻巧,那你可有囿鸟之笼、炼鸟之火?”

郁苍狸淡然颔首,道:“阁下有所不知,为免不测,老朽早已精心备下一切,就等那鸟儿自投罗网,飞蛾扑火呢。”

夜逍遥突然止步,一张瘦脸之上阴晴圆缺,不知作何思虑。

半晌,用手一指无生,诡笑道:“老丈,好福气,你看这小子器宇轩昂,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郁苍狸听罢畅然一笑,道:“阁下谬赞!若这般少年我老朽还认识许多,若您喜欢,我都可一一予以引荐。”

夜逍遥听着一呆,继而又连声讪笑,道:“老丈厚道,若有机缘,还望受累。”说着,眼珠一转,拱手冲着郁苍狸道:“今日相会,荣幸之至,本想多与老丈盘桓片刻,怎奈要事缠身,不得不去。遗憾种种,唯有后聚,咱们就此别过,望自珍重!”

郁苍狸微微一笑,双手举拐,客气道:“有缘再聚,珍重!”

无生一听夜逍遥想要离去,慌忙翻着跟头跳下垛口,铁棒一擎便要上前,被郁苍狸一把拦下,低声道:“小无生,住手,急什么急,以后少不了要你动手伤人的!”

无生一时不解,心有不甘的道:“可是······可是······”

郁苍狸冷脸瞪了他一眼,无生才又悻悻的收起铁棒,郁郁寡欢的回到垛口前再次百无聊赖的看向了城外,那一股股冷风相继吹来,穿透衣衫,冰冷刺骨,冻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哼哼唧唧的回头望了望郁苍狸,就见他一脸严肃,想来心中一定有所筹谋,于是摇头轻叹,回头再望城外,但只求那魔怪快快现身,浩劫早些将至,免得侯在这瑟瑟寒风之中慢慢冻僵了心中的所有热情。

十三苦寻马啸灵三人不到,一时心情晦涩,竟起了暴躁之举,挥铁剑便砍身旁平白长起的大树,就在这时,那弄风消失的女人再次现身,浮在高空,俯瞰着十三,突然笑道:“白毛汉子,我赌你一剑砍下,必定后悔终身。”

十三闻声猝然收剑,愤怒仰望,见那女人娉婷婀娜、摇曳多姿,不禁铁剑一指,怒声道:“你这女人,装神弄鬼的算何本事,敢不敢与我刀剑相抵,大战一场?”

女人一听欣然接受,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这样,莫说我地主欺生,你若赢了我,你的那三个朋友自然会平安无事,假若你没那本事,到时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十三一听,心中暗道:果然是这贼女人捣的鬼,说不得,须得加紧十二分的小心,不然一个闪失,他三人的命便没了。是以,纵身飞在空中,朗声道:“好,此话既出,驷马难追!”

女人嘿嘿狞笑,倒着向后飞去,须臾,就见她手脚一抖,瞬间长出无数枝枝丫丫的根须,趁着她身后那越来越亮的霞光,看起来甚是可怖。

十三飞在女人面前,长吁一声,举剑直刺女人咽喉,女人咯咯大笑,向后闪避道:“臭男人,你若乖乖低头服输,此时还来得及,若真等我动手伤了你可就晚了。”

十三怒声道:“闭嘴,你这丑陋的贱人,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说着,那剑已递到了女人的咽喉近处,只听女人尖笑一声,猝然不见了身影。

十三一见走空,满脸惶然,他游目四顾但见霞光铺陈,雾霭幽幽,除了那晨间冷涩的寒风,哪还有那女人的影子。

正自费解无措之际,十三突觉头顶异动,急忙仰头上观,就见一条粗大厚重的树根带着密集丛生的细须从空中铺天盖地而下,骇得十三急忙提气纵身,使出鬼影术,慌慌张张的避了出去。

根须轰然砸落,一击不重,恰在落地之前陡然逆转,带着凛冽之风重又追撵仓惶奔逃的十三。

十三逃得迅捷,可那根须又追到紧迫,无奈之下,十三一个迂回,趁着根须来势不减之际,猛然出剑,迅疾斩落大片细须,那根须似是吃痛,倏然向前掠空而去。

十三一见此招奏效,不禁心中一喜,急忙暗中用劲,拼力冲向根须,可不料,只是那眨眼的功夫,无数根须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扑袭下来。

十三怅然瞠目,铁剑倒提,木呆呆的昂首仰望着,根须之前,他就好似那泰山之前蹁跹飞舞的一只燕雀,渺小且羸弱。

根须密集而来,隐隐带着诡异轰鸣,十三踌躇片刻,终是心头一横,暗道:事已至此,有何好怕,大不了一个‘死’字,正好去了那边好寻故友。

一想到此,十三心中豪气丛生,也不管那根须如何恐怖威压,竟无所顾忌的冲了上去,一剑剑猛烈挥出,一束束根须应声断落,瞬间扑簌如雨,纷落萧萧。

十三万万不会想到,就在他全力斩杀根须之际,司护府里参与打杀蛊怪的一众铁卫随那根须的断落不断有人莫名跌倒,昏迷不醒。

诗燕栖惶然大惊,急命郎中前来查看,只可惜,那郎中看后各个摇头不止,叹息而去。

昏迷的铁卫越来越多,其中,口吐鲜血的人数更是逐倍增加,甚是骇人。

傲立东山顶峰的独孤惊鸿听闻来报,一张冷艳凶煞的脸上终于挤出了几许笑意,不过瞬间之后,那骇人的冷煞阴毒重又拂过脸颊,她怨目幽幽,直视城中那最为热闹的司护府,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这些杂畜,以为放走了全城百姓就都功德圆满了吗?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十三冲杀在密密麻麻的根须之间,把那细须斩得纷落如雨,可那根须太过密集繁多,终是斩也斩不尽,砍也砍不完,直累的他汗水浸透了衣衫,浑身起了倦意才遽然警觉,如此下去非是良法,须得寻个计较才是。

砍杀之间,十三蓦然瞥见头顶的细须之中暗藏着一截隐透绿晕的粗根。

十三稍一思虑,举剑冲了上去,心中暗道:管他是何蹊跷,左右无法,先杀个痛快再说。

眼前细须攀缠纠错,恍若生猛的鱿鱼触须,可在铁剑之前它们却又脆弱如草,不堪一击。是以,十三轻易逼近粗根,铁剑一挺,毫不迟疑的刺进了那绿晕渐浓的粗根之中。

粗根吃痛,轰然急收漫天张扬暴涨的根须,瞬间将身处暗无天日之中的十三曝露在霞光之下。

十三挺剑傲立,倏然望见了那站在急速回收的根须尽头的女人,不由暗自一笑,拔身飞在高空,踏着耀眼灿烂的霞光,紧对着那满脸痛苦的女人冷冷一笑,道:“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女人一声哀鸣,突然化作弥漫的绿晕消散在渐渐聚拢成圆的根须之中。

十三心中不解,铁剑倒提背后,冷冷望着,但见片刻之后,根须突然像陀螺一般急转起来,无数条细长根须在那旋转之中相继挥出,恍若一条条钢鞭,呼啸带风,狠戾无比的抽向十三,骇得他慌忙纵身避去,却不料,就在那稍一犹豫的刹那,一条拇指粗细的根须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直痛的十三惨叫一声,跌下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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