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独语猝然回身,眼见云璎漂漂亮亮的站在十步远的阳光下,像个美丽的仙子,令人心动。
“没怎么,心里憋闷,就想喊一喊,吓到你了?”
锋独语笑着问,迈步走去,心中阴霾顿去,隐约开出了无数的花朵。
云璎收了笑容,柔声道:“看你气色不错,身体都好了?”
锋独语点头,继而摇头,云璎满脸讶异,道:“什么意思,点头又摇头?”
锋独语轻叹一声,到了云璎身旁,简略说起自己再次受伤的遭遇,当然他亦犹豫着把邂逅十三的经过一掠而过,神色里闪过几许愤懑,关于这个势利小人,他再也不想提起,更别说见面了。
云璎自然看不到锋独语心底的悲欢起落,她只道:“你这人命也真是不好,如此波折往复,怕是上辈子没少作孽!”
锋独语闻言苦笑,道:“真好!一句话说穿我一生的坎坷,你也是通透之人!”
言罢,二人对视而笑,此时时光幽静,阳光斜照,渐渐泛起橘色的晚霞慢慢爬上天空,静静的看着这世间的幽幽百态,静默无言。
云璎关切的问了锋独语的伤势,见他已然无碍,才稍觉放心,突的,若有所想,拉起锋独语的手便向前跑去,惹得锋独语一脸茫然。
跑了十数步,前路一拐,到了一片菜畦前,云璎突然急不可耐的用手一指那满地的花朵,眉飞色舞的笑道:“快看,我种的小花,它们都开了,多漂亮!”
烽独语有些无奈,敷衍应和,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一片菜畦种些瓜果鲜蔬不好吗,为何要用来种花?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人整日囿在这静寂的小村,无聊寂寞,凡事无为,种些种花草,消闲静摄,颐养天和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当他再次聚拢目光,仔细看那花朵时又不由得一声惊呼,目瞪口呆,用手瑟瑟发抖的指着那花,半晌难言。
原来,那花枝干粗肥,茎叶宽大,花瓣赤艳盛火,浓烈刺眼,而那令锋独语目瞪口呆之处却是一张张生有人脸的花蕊,既显美丽又透诡异。
云璎望着锋独语的窘态咯咯直笑,道:“怎么了?见鬼了?”
锋独语疯狂点头,云璎敛起笑意,满面疑虑的顺着锋独语手指的方向看向花朵。
“外婆?”
云璎猝然惊呼,语声恍乱。
锋独语被这一声‘外婆’吓得不轻,他面红耳赤的道:“什么?那人脸竟然是你外婆?”
云璎没有回应,步履慌张的下了主路,奔在田埂之间,跌跌撞撞,急慌慌的到了菜畦前,左左右右的看了半晌,突然放声痛哭,伤心欲绝。
锋独语一见愈加茫然,心中担忧云璎,快步奔到她的身旁,仔细再看那花中人脸,果然栩栩如生,令人咋舌。
半晌。
云璎收了哭声,突然失笑,满面幸福,上前抱住一个花朵,紧紧拥在怀中,微微闭上双眼,任那橘色暖阳轻轻抚慰她那精致的脸庞,真如梦境仙子,静美梦幻,令锋独语见了再次怦然心动,想入非非。
“外婆,璎儿终于又见到您了。”
云璎拥着花朵怆然落泪,语声悲戚,哽咽半晌,又道:“这些年,璎儿孤苦零落,无助彷徨,也不知您和外公过得如何,您可知道,璎儿想你们想的好惨!想的好惨!”
云璎说着说着失声痛哭,那哭声恰若一把剜心剔骨的钢刀,落在锋独语身上顿时令他痛苦万分,原想出言劝慰但又开口难言,是以犹犹豫豫间将手抬起,轻轻揽住云璎的肩头,一时忍耐不住,竟也随她一起潸然落泪,凄苦难当。
约略风能知讯,轻轻拂过,那一排排长着人脸的怪花轻轻的荡了起来,像一片湖面起了涟漪,瞬间惹愁了霞光的慵懒,惊扰了小村的静谧,就连那终于敢抛头露面的两只小狗也都奔到了路旁,远远的看着二人,出奇的安静下来,不发一声。
良久。
云璎止了悲声,破涕为笑,她慢慢放开花朵,伸手轻轻的碰触着每一张花中的人脸,幽幽的道:“原来传说没错,只要心中有爱,便能真的将那心中的相思种出花来,外婆,璎儿想您,我很幸福!”
话音落时那笑声又起,像一首歌,遽然陶醉了锋独语那迷离的心,正如先前摒弃惊惧一样,他突感欢喜,隐隐的,成了一种幸福,再无半点孤独与无助。
是以他柔声问道:“你真的开心了吗?”
云璎笑而不语,泪雨纷纷,一双妙目再看那花中面容时已恍若隔世,其心之苦又有谁能轻易洞察,予以安慰?
喻秋檬被两个侍女伺候着早早的就候在了花园之中,橘色的霞光映亮了她的双瞳,渐渐显现出了明亮的精光,那一团悄然没入身体的黑烟让她重又寻回了往昔的自信与愤懑,她要在此重新迎战,为了那世间给予她的所有伤痛,尤其是那些令他感到不快的一众宿敌。
酒席之前,十三接到喻秋檬相邀的口讯内心顿时起了涟漪,草草告罪,别了一众豪客,本想孤身却前来赴约,却不料魔格野紧身相随,寸步不离。
马啸灵和楚侗见了亦也借口离席,相伴而来。
秋茗庄的花园清新秀雅,朴素自然,步入其间恍如置身画中,有着说不尽的怡人。
只是,候人的人大病初愈,左右她的人又没那份心情雅致,而前来赴约的人又都心绪慌慌,各揣心思。
“大小姐?”
楚侗一入花园便远远的望见了孱弱不堪的喻秋檬,紧忙快步奔近,还想再问询两句,就见喻秋檬满脸冷漠的瞪了他一眼,骇得他紧忙退在一旁。
魔格野蹦蹦跳跳的到了喻秋檬近前,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道:“小姐姐,你病体初愈怎好在这风光之下逗留?难道就不怕再染风寒,旧病复发吗?”
喻秋檬瞥了魔格野一眼,慢慢起身,冷笑不语,只待十三与马啸灵到了眼前,突然浑身一抖,冲着十三怒声追问道:“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十三听着一愣,慌乱的心中突然又起波涛,他眉头紧蹙,面红耳赤的盯着喻秋檬双唇嚅喏,一时语塞。
半晌,喻秋檬突的一声媚笑,目光热辣的盯着十三,慢慢上前,死死的逼视着他,秋波无限的道:“为何要救我?”
十三慌乱摇头,刚待解释就见魔格野突然将手一伸,阻在喻秋檬的面前,满脸愠怒的道:“喂,你这人可真是病的不轻,难道十三哥哥救你还有错吗?”
喻秋檬侧头,目光冷峻的盯着魔格野看了一会儿,突然歪头狞笑,阴恻恻的道:“他有没有错,何要你多言,你算个什么东西?”
魔格野一听顿时大怒,抬手便打喻秋檬,喻秋檬冷笑不止,昂脸迎上,道:“打我?来,你打啊?”
十三眼见魔格野的巴掌打到了喻秋檬面前,心中一急,慌乱出手,迅捷无比的将她推翻在地,伸手去扶喻秋檬。
这时,楚侗迅疾出手,先于十三搀住喻秋檬,满面怒意的盯着魔格野,道:“姑娘请你自重,我家大小姐病体初愈,哪里如有不是,楚某这里待她与你致歉,你若恃强凌弱,有心欺她,楚某定然不饶。”
魔格野满脸讶异的盯着楚侗,又恶意满满的看了看满面得色的喻秋檬,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一脸尴尬的十三身上,手足无措的道了句:“十三哥哥?”
马啸灵被眼前惊变吓得一愣,但稍事反应,再看楚侗护主殷切,言语不善,不由怒气也升,他原想等着十三扶起魔格野再拔剑与楚侗理论一二,毕竟,天下哪有这等强势之人,自己一行远赴此地,尽心救了这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一命,看在十三的面上未求一报,可这小姐非但不知感恩,还与那庄中的秋大小姐先后出言不逊,接连折辱于魔格野,这口气又怎能平白咽下。
还有,这个谥号‘一剑无’的家伙,怎么说也是个走江湖的,说他主子不懂人情礼数,毕竟年幼,经事不多,多少可以可原宥一二,而他这般不通事理,冷漠无情的,却又怎么说?
说不过,那便是欺人太甚!
喻秋檬偎在楚侗怀中满脸鄙弃的乜了乜魔格野,嘴角一撇,连声冷笑,待她再看十三时就见那脸色陡然一转尽显妩媚热烈,极尽柔情若水。
十三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心绪复杂的撤了回来,他心际惶惶的看了看魔格野,刚想回应她的呼喊,却觉那喻秋檬那热辣蚀骨的目光骤然投来,便不顾一切迎了上去,这一看竟再难离开,心中荡漾早如巨浪滔天,轰鸣难绝,隐隐的,竟浑然忘我。
“十三哥哥?”
魔格野诧异的盯着十三,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她想不明白,就在这一眨眼的刹那,她与十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竟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十三兄弟?”
马啸灵候了半天仍不见十三出手搀扶魔格野,于是低声呼叫,好意提醒,只是,此时的十三一心沉浸在喻秋檬那炽热的目光之中悠然忘我,又哪有心思聆听马啸灵的呼喊。
马啸灵心中怒火骤然,他气呼呼的矮下身,小心翼翼的搀起魔格野,轻声道:“野儿,起来!”
魔格野伤心欲绝的拽着马啸灵站起了身,死死的盯着十三,颤抖半晌,终于开口,凄声道:“十三哥哥,你刚刚为了这个女人竟然推我?”
十三闻言声浑身一震,匆忙收拢目光,一脸惶然的看着魔格野,嚅喏半晌,才道:“野儿,这里是秋茗庄,咱们是客人,你不能······”
话音未落,就听喻秋檬突然嘤咛一声,倒在楚侗怀中,惹得侍女和楚侗尽都惊呼,忙手忙脚的扶着她离开了花园。
临去前,她猛然回头,盈盈秋水的回望一眼十三,恰逢十三慌张看来,直叫二人心中顿起惊涛骇浪,万千情愫跌宕迂回,自此世间真如虚设,再无半点声嚣。
魔格野浑身颤抖的盯着十三,泪雨滂沱。
马啸灵终究看不过,眼见喻秋檬主仆都已转过假山,不见了身影,可十三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却仍自热切满满的凝望着,不舍得收回。
马啸灵放开魔格野,双拳紧握,冲冲大怒的站到十三面前,生生阻住了他的视线,紧紧逼视着十三,掷地有声的道:“十三兄弟,你如此对待野儿,究竟意欲何为?”
十三陡然收神,拼命的甩了甩头,满脸无辜的望着马啸灵,语声幽幽的道:“马兄,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