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胜券握、溃败疾
这时就听人群里又有一个大汉振臂高呼道:“诸位,诸位,请息怒,听我老乌说说,咱大伙虽然出身草莽,粗鄙无知,可那为人的道理却不能含糊,诸位想想,咱们阳世混迹多年,可曾见过这城中的一草一木,不说如此,便是一日三餐怕是也落不稳当。虽然说咱帮主喜获归来,幸福在望,可那进入堰雪城寻欢快活的梦想多久能实现?帮主哥哥他敢允诺咱们吗?没有吧,反正,我老乌不敢奢望,毕竟——”
那人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天齐帮一边终于肃静下来,可另外一边却连连哄笑起来,有人高声道:“怎么,你们天齐帮就这点出息?”
话音未尽又有人跟着凑热闹,喊道:“就你们这群歪瓜裂枣,进了堰雪城还能寻什么欢,快什么活?”
有人紧跟着道:“是寻偷欢、快鸟活吧?”
哄笑声中,天齐帮中再次愤怒前拥,叫嚷着再欲出手。
夜逍遥一见,取出木匣,托举空中,大声道:“诸位,假若心中不喜我夜某所言,便请自回瓶中,夜某亲带诸位出城,至于往昔如何,今后便也照旧,一切无损无失,正好恰当。”
这时又有天齐帮的帮众高声喊道:“说得轻巧,现在要你带我出城,你还能叫我们还阳,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夜逍遥听着稍一沉吟,就听那乌长老又道:“诸位弟兄,切莫计较那许多了,现下我们来便来了,不管你们如何考虑,反正我老乌是不想了,且先在这城中快活快活再说。”说着,他推开眼前人影,迈步到了夜逍遥的跟前,一抱拳,道:“来吧,请吩咐,老乌接下来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皆由您指派!”
夜逍遥大笑,拱手回礼,就见乌长老身后乌泱泱的围了好多身影,不光是天齐帮众,就连那一边看热闹的俱都举手赞同,纷纷响应。
一时间,热闹喧嚣,哄乱嘈杂,剩余少数踌躇不绝者最终也都被同伴拉扯着加入进来,直喜得夜逍遥双手一来,大声的赞了个好字,道:“诸位,如今的堰雪城唯有那司护府算是快肥肉,当然——”
话一至此,就听乌长老一声唿哨,如风飘逝,紧跟着,一众哄乱,风移急去,只余夜逍遥说下的半句话,余荡风中,“三十六铁卫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大家小心!”
独孤惊鸿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异景,待众人散尽才豁然醒神,指着司护府的方向道:“他们······他们就这样去了?”
夜逍遥慢慢收起木匣,重重点头,道:“没错,这就替你屠城杀人去了!”说着,回头走到那休息桌前,拿起酒坛轻轻一摇,但觉空空如也,便一声苦笑,独孤惊鸿一见紧忙命人又搬来五坛好酒放在夜逍遥眼前,道:“师叔,此番若成,惊鸿便给您再搬十坛。”
夜逍遥盯着酒坛,思索半晌,道:“我说丫头,看你这架势,是真把你师叔当成酒鬼了?”
独孤惊鸿听完咯咯一笑,道:“师叔误会了,这酒是庆功酒,更是惊鸿感谢您鼎力相助而献上的一片孝心。现下左右无事,不如让惊鸿陪您饮上几杯,好么?”
夜逍遥听完仰天大笑,双手拍的啪啪山响,道:“你这鬼丫头,谁说你不懂人情世故,谁又说你冷血绝情,不懂感恩?这么一看,都是满嘴乱放的屁话,来来来,这酒你还真的好好敬敬师叔,因为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有没有这机会呢?”
独孤惊鸿听完先是一怔,继而又莞尔斟酒,极尽热情。
司护府门前的战场终于打扫干净,按着诗燕栖的吩咐,死去的蛊怪百姓都放入上好的棺椁成殓,等待时机一同下葬。
诗雁栖心情郁郁,环顾门前那未干的血渍,心思陡转,也不知这杀戮鲜血何时止歇,更不知这堰雪城的风光何时能重赴往昔,就在他转身刚要回转大堂的一霎,突闻空中鬼笑连声,阴风飒飒。
猝然回首,就但见那阴风愁雾之中,鬼影奔突,狰狞可怖,各个举刀执剑,瞬间杀至眼前。
诗燕栖一见魂飞魄散,一把抽出腰刀,冲着空中大声怒吼,道:“备战!”
一声令下,三十六铁卫尽数出动,便在那刚刚撤去战场的司护府门前,又一场更加惨烈血腥的杀斗猝然上演,只是,这一遭的三十六铁卫竟成了束手待毙的羔羊,面对空中虚无缥缈的鬼魂,纵有通天本事亦都无计可施。
杀斗至半炷香的光景,三十六铁卫已狼狈仓惶,损伤过半。
满头大汗的诗燕栖站在混乱之中,怒容满面,挥刀接连逼退两个幽魂之后猝然转身,但见手下铁卫接连中招,惨烈异常,不由心中吃痛,怒声吼道:“弟兄们,恶贼凶狠诡异,切莫恋战,速速退回府院防守。”
话音一落,众铁卫相继簇拥、抵挡着,慢慢退回院中,尚有那百十个恋战正酣的铁卫亦在须臾之后又重伤大半。
诗燕栖冲着他们高声呐喊催促,但听空中游荡的乌长老哈哈大笑,道:“我原以为堰雪城里的男子各个都是无以匹敌的神兵天降,手段通天,极难对付。可这么一遭下来,仔细一看,竟是些不中用的草包,真是气煞!气煞!我说弟兄们,想来也是咱老乌命运不济,错生娘胎,你说若是当初落生于此,咱是不是也得逍遥快活得连亲爹亲妈都不认了?”
几个围聚过来的幽魂一听哈哈大笑,看着满脸愤怒的诗燕栖,有人大声讥笑道:“你可算了吧,乌长老,瞧你那副尊容就知道你那娘胎里营养不良,纵然落生于此也是个一辈子讨饭的命。”
乌长老一听愠怒,高要发作就听另一个幽魂,道:“诶,老乌你还别不爱听,你看看这小子生的多周正,我算看出来,无论生在哪儿,长在哪儿,你首先得有模有样,得人待见,不然说什么都是废话!”
众人一阵哄笑,乌长老愤愤哑然,直气的诗燕栖火冒三丈,举着腰刀便捅杀幽魂。
这时,又有人道:“哥几个,这小白脸子怒了,我看,干脆把他给弄死算了,等他变成亡魂,天天拴在咱们身边当狗养,如何?”
七嘴八舌的哄闹,浑不把这生死一瞬间的凶险放在眼中,那一霎,诗燕栖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幽魂说闹却更不住手,趁着诗燕栖茫然无措之际纷纷举兵器砍了下来,刚刚避入府门的玉甲和童斩一见总管受困,心中着慌,亦不顾周身伤痕,相继奔了过来,手中兵器挥使,拼力挡杀,渐渐的,三人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分三面,各自为战又相互照应。
不多时,更多的幽魂围聚了过来,不过转眼,三人已被一团愁云鬼雾紧紧围住,只听那乌长老冲在外边哈哈大笑,道:“弟兄们,这三个小子功夫不弱,颇为有趣,依我看,咱切莫一刀了账,慢慢让大伙戏耍尽兴了再说,如何?”
众人呼应,有人道:“老乌头,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如此的龌龊阴险,真是死不悔改啊!”
乌长老哈哈大笑,道:“悔不悔改又有何鸟用,反正先我老乌先爽快了再说。”
话音一落,乌长老重又钻入浓雾。须臾,凶斗骤起,呼喝声嚣,想必一场惨烈更胜从前。
正当愁云鬼雾疾转,地暗天昏之际,天空中突然吹来一阵诡异怪风,东吹西裹的,等到了司护府门前戛然而止。
风一歇,虚空里突然现出一团巨大的红色旋涡,悬停在那门外战场的上空。
乌长老等人战得正欢,突觉一股威压铺天而降,待等愁云鬼雾被那红色漩涡所搅退之后,漩涡里猝然跳出了一队面目狰狞的沁血鬼卒。
鬼卒之后,漩涡里徐徐走出一个手执折扇,身穿白袍,上绣文竹翠鸟的俊雅书生。他走到鬼卒之前,低头看了一眼司护府,不觉眉头微蹙,再看身困幽魂之中的诗燕栖三人,不禁将那眉头蹙得更紧了,暗道:这诗燕栖怎么说也是堰雪城的一名猛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脓包了?
其实他又哪里想得道,这幽魂对于普通人来说便是一场梦魇,虚无缥缈,难以捕捉,纵有天大本事亦也无计可施。
书生轻展折扇,慢慢飘落在地,侧头一望那正自四面八方赶来的其余幽魂,不由嘴角一撇,挥着折扇向他们一指,就见一众鬼卒突然狰狞咆哮,争先恐后的奔了过去。
幽魂凶狠鬼魅,可没想到鬼卒凶残勇猛更胜其十倍,最要紧处,一众幽魂在那鬼卒之前就如老鼠见猫,避无所避,闪无所闪,竟皆木呆呆的由着他们或撕或咬、或争或抢,不出片刻便已毁灭大半,只余少数见势不好,紧紧随着那狡猾精明的乌长老悄悄的逃了回了东山。
东山顶,夜逍遥和独孤惊鸿的第一杯酒才刚刚饮下,酒杯尚未放下就听鬼风骤来,夜逍遥一听脸色疾变,慌忙将那酒杯随手一抛,匆匆起身,奔到了山顶边缘,举目望向司护府方向。
独孤惊鸿一脸诧异,她慢慢的放下酒杯,扭头冲着夜逍遥,道:“师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夜逍遥遽然回头,一脸讶异的道:“惊鸿丫头,咱们怕是又要遭受挫败了!”
一听这话独孤惊鸿立时柳眉倒竖,猛然起身,一张俏容风云迭变,气息急促中猛然一拍桌子,迈步走到夜逍遥身旁,道:“幽魂刚刚出手,胜败未分,师叔何出此言?”
夜逍遥一脸颓色,用手一指空中,道:“你看!”话音一落,就见鬼风里突然冲出数百幽魂,在那乌长老的带领下,急匆匆扑在二人面前。
乌长老举着朴刀,冲着夜逍遥恶狠狠的道:“恶贼,你满嘴胡言,欺人太甚,来来来,且吃我老乌一刀再说!”
余者幽魂哄哄响应,各执刀剑便要上前,就见夜逍遥故作淡定,语声平和的道:“慢着!
你们这群混蛋,去时匆匆,不听我将话讲完,如今折戟而归,却又要冲夜某逞凶发狠,谁能说说,这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乌长老一怔,语声气短的道:“你这人絮絮叨叨,有什么话不干脆些讲?”
夜逍遥一见,双手倒负,踱着步子,慢悠悠的道:“司护府虽说是快肥肉,可那三十六铁卫却各个都是精兵良将,极难对付,我本就急着想告知尔等,可熟料,你这憨货心急冒失,匆匆的便引着大伙去了,现今你将事情搞砸,这祸乱无功之罪看来你是逃不脱了,来人呐——”
夜逍遥原想再拿腔拿调,耍耍威风,可不料这威风还未出口,就听那乌长老和一众幽魂纷纷叫骂,刀剑并举,一齐砍落,骇得独孤惊鸿飘身倒飞出去,至于夜逍遥独身望着那满天砍落的刀剑一时失神,竟忘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