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终得老妇谅解,心情大好,又见魔格野和小鹀急想离去,是以表现心盛,慌忙催促,不料那老妇一听登时脸色一沉,怒气又来,道:“老东西,慌什么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躲在这湿漉漉的牢房里不肯出来见你?”
老人一听立时慌张,紧忙道:“紫妤,莫气!莫恼!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我这里再给你道歉、赔礼了!”说着,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直气的老妇连声叫骂,最终呵斥道:“好了!你这憨货,那岂是你恼我的那一点原因?”
老人一呆,满脸费解的道:“那又是为何?紫妤,你快给我说说清楚!”
老妇突然落泪,将头别向一侧,悲戚半晌,才又挥袖展泪,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孩儿离家这么多年,你是否早将他给忘了?”
老人一听,脸色倏然变苦,凄声道:“紫妤,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怎会忘了我们的孩子,只是······只是,当年那人言之凿凿,说他亲眼看见我们那孩儿惨死在了深海之中,这事儿,我们也曾求证过他人,俱都异口同声,毋庸置疑。为此,我们二人伤心多年,直至近几年才稍稍有所释怀。”
老人说完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半晌才道:“无端端的,你又提这事儿作甚?紫妤,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老妇收敛心神,恶狠狠的道:“老东西,看见你我就来气,想让我原谅,你做梦!你休想!”
老人一听突然一惊,继而脸色瓦灰,甚是无助的盯着老妇,满脸殷切,见她说的似是而非,心中愈感惶惑,无奈之下又把目光投向魔格野,神若犯错的孩童,惶惶无措。
魔格野摇头苦笑,她想不通,两个年纪一大把的人,闹气脾气来竟还不如几岁的孩子,说来既可笑又感人,假若王宫里的父王、母后也能像他们这般该多好?
魔格野心思突转,紧忙敛下心神,刚要从中斡旋,劝解一二,就见老妇将手一挥,道:“野儿丫头,不用费心,我和老东西之间的事情无需外人插手,收拾他,我自有手段!”
老人一听,脸色更差,道:“紫妤啊,你折磨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非得把我折磨进棺材里你才肯罢休吗?”
老妇嘿嘿冷笑,道:“诶,老东西,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你折磨进棺材里才安心!”
老人气的一跺脚,用手一指老妇,接连说了几个‘你’字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连着道:“好好好!罢罢罢!凡事都由你!只要你能消气,怎么都依你!”
老妇突又发怒,跳到老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怒声道:“死老东西,你还敢用手指我?我看你虚情假意,满嘴狡狯,说到底还是没有半点悔改之心,真是给你脸了?”
老人一脸无辜,慌忙辩解,可那老妇甚是霸道,瞬间将其压制,哪还容他开口说话。于是,二人便在这地牢之中拼了命的撕扯起来。
牢中喧闹终于引来了看守的注意,两个医馆守卫擎着刀剑,耀武扬威的走了上来,往牢中一看不禁各自一惊,面面相觑,一个略胖的守卫隔着牢门,用刀往里一指,道:“肃静!肃静!你们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聚了这么多人,难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另一个守卫紧忙插嘴道:“不对!不对!牢里男女有别,不能混居,你那老头是怎回事?是谁允许你混到女监里来的?说?”
另一个守卫也随之气焰嚣张的吆喝,道:“对!快说!”
老人和老妇揪扯正欢,一听这话同时一愣,双双看向牢外。
老妇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突然抓住老人的手指,急声道:“老东西,快!快收了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老人摇头,道:“紫妤,咱们不是说好,不再杀生害命了吗?”
老妇一听,脸色大变,伸手便是一记耳光,怒声咆哮道:“我叫你动手你便动手,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快,收了他们!”
老人诺诺应是,满面委屈,只看得小鹀掩嘴窃笑,而那魔格野却看得失了神,无来由的忖道:这一对儿老夫妇真是让人艳羡,嬉笑怒骂,尽显珍爱,也不知······也不知我那十三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狠心伤我?假若有天我也如这婆婆一般欺于他,他会不会也如这老人一般待我?
哎——
魔格野骤然伤心,泪水盈眶,骇得小鹀不明缘由,紧忙上前寻问,满脸关切,她只是摇头,连连苦笑,佯装无事,可那心碎的喧嚣恰若巨浪滔天,除了自欺欺人,哪个还听不到?
老人在老妇的逼迫之下,不情愿的探出二指,冲着牢门外的二人轻轻一指,道:“两位兄弟,对不住了,今日不顺,是你们二位的倒霉之日,老夫我也是——”
老妇见老人啰里啰嗦,心中怒极,抬腿便是一脚,重重的踢在老人的屁股之上,老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便在这时有股精光射出他的二指,倏然罩住两个守卫,骇得二人同时惊呼,惶然不解的看着那团精光,不知所措。
老人稳下身形,看了看二人,重又抱拳,道:“二位兄弟,实在抱歉,咦?”
老人突然惊叫,就见精光之下,两个守卫突然抛了兵刃,摇首摆臀的,渐渐变成了两个鱼头人身的怪物。
小鹀拉着魔格野突然惊叫,道:“姐姐,快看,好稀奇!”
魔格野惶然擦去泪痕,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怪物被精光所困,落在青石甬道之上,兀自挣扎、跳跃不止,看样子甚是痛苦。
老人惊讶之后一脸愧色,冲着老妇讪讪一笑,道:“还是紫妤厉害,一眼看穿魔怪,若叫我这老眼昏花的看来,还傻乎乎的与之称兄道弟,真是丢尽了咱们的脸面。”
老妇傲然冷笑,撇嘴道:“你这老东西,向来就不精明,若非我在你身旁一直替你把守,你都不知道犯下多少错事,竟然还敢凶我,你也真是——”
“哎呀,紫妤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就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老人拱手作揖,紧忙哀求,神色恭谨,诚意满满。
老妇突然制止道:“住嘴!呜哩哇啦的,能否听我把话讲完?”
老人一听安静下来,毕恭毕敬的道:“紫妤,请说!”
老妇瞪了一眼老人,随即目光一转,看向魔格野和小鹀,面露歉意的道:“两个小丫头,实在抱歉,刚刚把你二人重新带回牢中,实是奶奶我另有打算,眼下机缘天成,你两个便没了用处,为表歉意,奶奶我这便带你二人逃离此处可好?”
小鹀一听紧忙拍手,欢声道:“好!你早该如此了!”
老妇一听微微颔首,面露笑意,目光落在魔格野脸上,见她一脸不悦,道:“你这丫头片子为何要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难道,你也不愿离开此处?”
魔格野冷冷的盯着老妇,半晌才道:“你这老太婆可真是讨厌的紧,需要我们姊妹时便将我二人诓在此处,无用了,便一句打发了事,您想的倒是简单,你当我们是什么了?好欺负的紧吗?”
魔格野说完,冲冲大怒的逼向老妇。
老妇一脸茫然,神色渐慌,慢慢向后退去,道:“小丫头片子,你还待怎样?”
老人一见魔格野凶他紫妤,紧忙撑开双臂,阻住去路,道:“小丫头,暂请息怒,你有何话尽管与我说,莫要再凶我紫妤!”
魔格野冷笑,突然张手取来洞箫,手中一挽,怒声道:“老酒鬼,你给我闪开,此事与你无关!”
老人昂然挺胸,道:“胡说,你欺我紫妤,又怎说与我无关?”
魔格野突然失笑,道:“你倒是个值得依赖的好丈夫!”
老人傲然挺胸,道:“此话不假,你既知道,最好说话、做事加些小心才是。”
魔格野突然挥出洞箫,道:“你那女人说的果真不错,满嘴虚情假意,狡狯多端,你若真是个好男人,当初何故要伤她害她?她若不恼你气你,又怎会避你这许多年,叫你苦寻不见,费尽周折?”
老人飘然闪开洞箫,刚欲还手,骤听此言,顿时神色一呆,情绪暗淡下来,幽幽的道:“小丫头,你我才相识多久,怎知其中曲折,竟敢来品评我与紫妤之间的事情?”
老妇一听上前一把推开老人,紧紧对着魔格野,怒声道:“没错,小丫头片子,我家老爷说的没错,你有何资格搅和我们夫妇之间的事情?”
魔格野闻言猝然撤箫,傲然冷笑道:“噢?好一个夫唱妇随,夫妻同心,你们这是一致对外,一起欺我了?”
小鹀一听紧忙上前,昂首挺胸,语声坚定的道:“姐姐,莫怕,小鹀与您一起并肩,看哪个敢欺咱们姊妹?”
魔格野闻言猝然失笑,那老妇听了亦也忍耐不住,纵声大笑。继而,二人同时发声,老妇道:“你这丫头片子倒是好命,有个十分贴心的好妹妹!”魔格野道:“你这老太婆,也是贪婪,人家老酒鬼对你多好,还不知足,胡闹什么?”
老人和小鹀闻言俱是一怔,四目相对,满头雾水。
魔格野收起洞箫,一搂小鹀,柔声道:“好了,我的傻妹妹,莫再乱想了,事情都已妥帖,你我二人也可以问心无愧的离开此地了。”说着,再看一眼老人夫妇,故作老态的道:“以后都乖乖的!你二人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话还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二人点头,那老妇微微而笑,道:“小丫头片子,你放心,以后我再欺负他绝不会再让你和外人看见!”
老人满脸幸福,嘿嘿傻笑,伸手摘下酒葫芦,递到老妇手中,道:“紫妤说的极是,以后只要你开心,怎么待我都好!”
老妇满脸鄙弃,伸手接过酒葫芦,冷哼一声,道:“满嘴虚情假意,我信你才怪!”
老人继续嘿嘿傻笑,道:“虚情假意就虚情假意,只要紫妤开心,怎么都好!”
魔格野实在无奈,紧忙伸手制止,道:“好了,老酒鬼,你这也真是家教有方,堪称绝妙了。”说完,神色一转,冲着老妇道:“现在可以带我二人离开此地了,至于今后,有缘再见,那时我希望你莫再叫我姊妹二人小丫头片子了,我叫魔格野,你叫我野儿便是。”
老妇一听哈哈大笑,双手一拍,然后用手一指魔格野道:“你这小丫头也真是,名字嘛,称呼嘛,有甚打紧的,怎么个叫法还不都一样?”
魔格野闻言重重点头,随即一本正经的道:“好,随你怎么叫都好,矮丑婆!”
老人一听紧忙举手制止,一脸难色。
老妇满脸羞红,紧忙道:“好好好!小丫头,真是惹不起你,以后便叫你野儿姑奶奶了!”
魔格野一脸严肃,道:“不行,野儿便是野儿,我还没有那么老,不准叫我姑奶奶!”
老妇终又仰天大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太讨奶奶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