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诡异事、山水哀

岳霖悠然一声长吁,道:“那屋舍里,老宗主正和一群堂主围聚在桌案之上,挥刀弄叉的宰杀着一人,我透过缝隙,仔细一看那人,你猜是谁?”

十三急的顿足捶胸,道:“二公子啊,求求你,能否痛快的把话说完?”

岳霖悠然瞪大眼睛,点点头,嗯了一声,道:“那人竟是火应吾!”

十三一怔,道:“他不是被老宗主给放了吗?”

岳霖悠然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

十三低头思忖,心中亦有几分惶惑,若说那火应吾恶贯满盈,罪不容诛,老宗主偷偷将他处决亦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放了,然后又叫人给捉回来偷偷残杀?

岳霖悠然见十三若有所思,紧忙又道:“大哥哥,别想了,这也没什么,想那逆贼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不值同情。其中较为诡异的是,我躲在这里一直偷偷盯视,直到此刻也未见那屋中走出任何一人。刚刚,有人开门去屋舍里拿取东西,我偷偷跟了进去,却见那屋舍里空空旷旷,什么都没有,你说奇不奇怪?”

十三听完长出一口气,略带愠怒的道:“小兄弟,你莫再胡闹!或许是你昨夜看花了眼,起了梦魇,好端端的,一群人杀人纷食,怎会不留一点痕迹?”

岳霖悠然满脸茫然,双手一摊,道:“所以说啊,大哥哥,我看的绝对一点没错,这里诡异阴森,咱们还是早些去了吧。”

十三无奈苦笑,转身看向岳霖悠然所说的屋舍,心中亦也起了惶惑。毕竟,这骊山宗里的诡异他又不是没领教过。

“不好了!不好了!老宗主他······他······”

蓦地。

一个尖细惊惶的叫声响彻整座院落,忙乱的人们尽皆一惊,纷纷驻足向那惊惶的门人看去,就见他脸色铁青,奔到院落之中,来到几个堂主跟前,回首一指老宗主睡眠的屋舍,道:“老宗主他······他又死了!”

众人大骇,争相奔向屋舍。

少时,一声声惊呼接连传来,继而有人出门扶墙干呕,有人慌张奔逃,更有人嚎啕大哭,转眼一瞬,乱做一团。

十三和岳霖悠然一听大骇,面面相觑,双双奔到屋舍之前,驱开众人到了屋中一看,就见床榻之上的老宗主喻闵行竟然变成了一副恐怖骇人的腐尸,就像刚从泥水棺椁中刚挖出来的一般,阵阵恶臭刺鼻,嗅之作呕。

十三二人看得骇异,一筹莫展,随着众人鱼贯的出了屋子,到了外间,接连几声长喘才勉强稳住心神。

岳霖悠然毕竟年轻,喘息一过便即高声喝道:“快!快去知会少宗主!”

话音一落,有人应承,一路小跑的奔去,过不多时,那人惊叫着奔回,道:“不好了!不好了!少宗主不见了!”

几个堂主一听紧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斥责那人,随即又吩咐手下四处寻找。

良久,俱都匆匆回府,少宗主凭空消失,彻底没了踪影。

众人惊骇,惶然四顾,面面相觑,一时慌乱又起了喧嚣。

十三眉头紧蹙,听闻少宗主不见,顿然想到老宗主尸化一事,难不成他也——

“不可能!一夜奉陪,清晰可碰,那绝非梦魇,亦非虚妄,看来一定是那里出了岔子?”

十三黯然思忖,突然,他想起了阿鸿夜里所托之事,心中倏然开朗,紧忙拉过岳霖悠然简单交代几句,奔到马厩处牵来龙颜驹,纵身跨乘扬长而去。

岳霖悠然一头雾水,见十三去的迅疾也不好过多追问与攀缠,眼见青影恍惚无踪,只好回到一众堂主面前,抱拳拱手道:“诸位,贵宗惊变,始料未及,依在下愚见还是赶紧打造棺椁将老宗主成殓起来才是首要。”

众人一听紧忙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有人道:“那少宗主失踪一事可该如何处置?难不成他·····他也······”

岳霖悠然一听紧忙将手一挥,道:“莫要胡思乱想,我那大哥哥本事通天,此时已代诸位前去寻找,想来要不多久便有结果,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将信将疑,尽皆散去,各自忙碌。

十三纵马扬鞭,快速离开了骊山宗,那龙颜驹纵声嘶鸣,奋蹄驰骋,恍如一道闪电,没入丛林深处,眨眼便去数里,匆匆忙忙赶往秋茗庄。

临近山门的一道山坳,草木葱茏,枝叶蔽日。

不知何故,龙颜驹行到此处突然人立止步,昂首长嘶,骇得十三差些没仰面栽落。

十三拼力勒马,半晌歇止,环顾四望,就见密林幽深,毫无异样,正自费解之际陡见远处树后似有异动,紧忙飘身下马,小心前去,一会儿到了近前,聚目光一看竟见那树下正有几只鬣狗争先恐后的疯抢着食物。

十三微微蹙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刚欲转身离去,偶然瞥见那鬣狗强食之下的猎物竟赫然是掌宗执事火应吾,不禁心头一惊,想起岳霖悠然先时所讲老宗主与一众堂主纷食尸体的事情,暗自冒了一声冷汗。

他怒喝一声,长身而上,骇退鬣狗,仔细一看,果真,瞧那衣衫容貌,决然是那火应吾不差,可他为何会在此落难?

十三百思不解,上前搀起已被鬣狗蚕食过半的躯体,将他挪至一块平坦地,取来铁剑,挖了一个大坑,草草将他掩埋,然后又斩了一棵小树,做成墓碑,立在坟前,道:“火执事,虽然你生前恶事做尽,不受人待见,但死后如此亦也叫人心寒。今叫我遇见,也算缘分,愿你自此入土为安,早登极乐。”

十三说完,沉默良久,遂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此时,艳阳已高,大地复苏,浑不见昨日傍晚的阴雨连绵之色。

十三打马扬鞭,快速出了山门。

奇怪,这山门前原本把守众多,而此刻却空无一人,竟显几分没落。只不过出了山门一线,满眼又是那焦黑碳烤,遍地疮痍,毫无半点景致之美,恰如晦涩地狱,令人不寒而栗。

十三纵马狂奔,心中不及慨叹,一路不歇,径直到了秋茗庄前,已是过午十分。

焦黑破败的断壁残垣尽显悲凉,隐隐焦胡之气徐徐入鼻,伴有血腥。

十三心情沉重,翻身下马,快步而入。

喻泰晟果然只身来在了这里,他只比十三仅仅只是早了一点而已。

秋茗庄,威名赫赫,远近驰名,可如今满眼破败,早已不复往昔。

喻泰晟泪目凄然,踱步其中,左看右顾,口中胡乱的喊着:“哥哥?嫂嫂?”

十三远见他那一身的落寞与无助,心情陡然苦痛,他慢慢止步,不意打扰,远远地看着,闭口不言。

喻泰晟寻望良久,突然仰天一声悲号,泪水潸然而下,凄声道:“苍天啊,您何故要如此无德?想我哥哥、嫂嫂一生仁善,广播善缘,为何到底还要落得如此地步?”

说话间,泪水依然如溃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十三随之动情,慌忙上前,可走了几步却又木然止身,双唇嚅喏,半晌踌躇,终是郁郁静默,摇头叹息不止。

一阵风斜侧吹来,掠动二人的衣衫长发,飘飘摇摇,净起惆怅。

蓦地。

远处坍塌的屋檐下有块显眼的衣角露了出来,十三一眼望见,猝然奔去,拼力掀开那焦黑的屋檐一边,下面赫然现出喻秋檬的尸体,不由黯然一惊,紧忙喊道:“少宗主,快快过来,喻姑娘在此!”

喻泰晟闻言一怔,慌忙转身,惊见十三心中大骇,再见那废墟里静躺无恙的喻秋檬尸体,不由脸色一变,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扑到喻秋檬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凄声道:“檬儿?檬儿?”

十三慢慢闪在一边,他被眼前一幕彻底惊呆,真真假假、亦真亦幻间,他浑然失神,彻底分不清了是非对错、真假成败。

喻秋檬神态安详,全无半点苦色,就连那一身衣衫亦也干净如新,不染半点尘埃。

喻泰晟抱着女儿哭泣半晌,慢慢从怀中取出锦帛,随手空中一抛,就见那锦帛顿时分散如雨,化成无数金光闪耀的碎屑,扑簌纷落,瞬间罩住父女,尽显神奇。

十三一见满面诧异,刚自心中赞叹,陡见喻秋檬那死去多时的躯体倏然一阵抖动,继而一团黑烟破体而出,盘旋空中,随即乘风远而去。

十三暗叫不好,紧忙纵地腾空,疾疾追赶而去,只是那黑烟东飘西荡,径直飞往大海方向,渐渐的,分散四去,终化虚无,消失无踪。

十三心中愤懑难解,倏然止住身形,远眺虚空尽处,暗暗自责,总念着又叫那恶魔平白走脱,错失了一次好时机。

喻泰晟一味伤悲竟浑然未觉那破体飞空的黑烟,他仍自紧紧地抱着喻秋檬忽而失笑,忽而悲戚,反反复复,像个癫子。

终于,喻秋檬的尸体随着黑烟的飞去渐渐变得委顿,只等十三空中飞回的一霎,尸体骤然飞散如尘,化作了无数的金色碎片,纷落在秋茗庄的各个角落,熠熠生光,甚为奇妙。

喻泰晟惶然起身,拼命追逐那四散的金屑,破声疾呼‘檬儿’十三一见紧忙上前阻拦,道:“少宗主,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喻泰晟大惊,慌忙侧头,一见十三突然现身顿时神色一呆,继而双唇嚅喏,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那焦黑碳烤的废墟骤然起了变化——一座座亭台楼阁拔地而起,一片片草地倏然铺陈,绿意盎然,更有那奇花异草遍地盛放,更有一条蜿蜒小溪迂回而来,经过二人脚下之时淙淙有声。

二人大骇,左右环顾,不明所以。

半晌,一切歇止,二人举目再看就四下春意盎然,青幽静谧,俨然已处在世外桃源之中,浑身舒畅,心旷神怡。

十三突然想起了阿鸿交给喻泰晟的锦帛。当然,喻泰晟也突然明白了眼前惊变的秘密,他仰天落泪,怒声高呼,道:“鸿姑,快看啊,你交代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喻泰晟说着拔足狂奔,瞬间冲进了莽莽深林之中,骇得十三急忙追赶,刚要出言劝阻,就见那喻泰晟戛然止步,惊呼连连。

十三不明所以,快步奔到近前,顺着他那惊惶的目光看去,就见眼前有片宽阔水塘,里间疏密有间的长满了挺拔的翠竹。

奇怪处,那翠竹上开满了一朵朵拳头大小、玲珑剔透的粉白花朵,迎风慢舞,香气怡人。

“她······她怎么可能会开花?”

喻泰晟用手指着翠竹,惊慌失色,满脸讶异。

十三自也不知那翠竹何故会绽放团花,不过眼见喻泰晟惶然如此,也未及多想,随口胡言劝道:“少宗主,如此奇景异相想来不简单,说不好是喻姑娘不舍远去,故此回来看你?”

喻泰晟一听,眼露精光,猝然失声痛哭,跌跌撞撞扑向水塘,痛声道:“檬儿?檬儿?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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