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手足情、断肠时

桌上,不过是一张褶皱的图纸,枯黄古旧,渍迹斑驳,可夜逍遥对它却讳莫如深。

马啸灵看了一眼夜逍遥,轻轻抄起图纸,慢慢展开,醉意微醺的问:“这是什么?”

夜逍遥抱紧双臂,望着图纸慢声道:“马捕头,这是一张地图,但它更是一个令夜某艳羡不绝的奢望,手足情深,至此一览无余。”

马啸灵被夜逍遥说的愈加的迷惑不解。

此时就见夜逍遥的脸上突然拂过一缕惆怅,他自斟美酒,举杯轻嗅,佯装惬意的晃了晃头,慢声道:“马捕头可知天下十大至宝之中有个叫少阳果的?”

马啸灵擎着图纸,一脸茫然的道:“略知一二,人们传言,少阳果珍贵奇谲,可,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说不得,是人家胡言妄语的,也未可知。”

夜逍遥听完哈哈大笑,道:“传言虽不足信,但也不都是空穴来风。这些年,我遍走天下,寻因探果,幸不辱命,稍有所获。”说着,夜逍遥紧盯一眼马啸灵,郑重的道:“也是仗着你我故交,才敢与大捕头交心托底的讲,原来那关于少阳果的传言果然不虚,竟真的可以让人虚空横渡、时空倒置。”

马啸灵听着暗自一惊,轻轻放下图纸,道:“竟有这等事儿?”

夜逍遥望着马啸灵自鸣得意的点点头,笑道:“我与马捕头所言句句皆真,若有半句虚假,定遭五雷轰顶,碎尸万段。”

马啸灵紧忙道:“夜兄多虑,一句玩笑,何需赌誓发愿的当了真?”

夜逍遥一听立马坐正身子,冲马啸灵一拱手,掷地有声的道:“马捕头此话不然,夜某追逐少阳果,不过是心中好奇,抑或多觉愧对世人的不齿,所以常想回头看看,以作些许补偿而已。可那少阳果对于贵兄弟来说却大为不同,那是舍命成全、不顾自我的一番深情厚谊,夜某纵是再逍遥不羁亦不敢拿此事说笑。”

马啸灵一见夜逍遥如此郑重,又听他口中所言皆是手足情谊,心中虽有茫然但更觉事情不妙,渐有惶恐。

夜逍遥偷见马啸灵脸色有变,不禁心头一转,喜从中来,但脸上仍故作一片伤感状,独饮叹息,忧愁无限。

马啸灵终是不忍,慌声道:“夜兄此话何意?还请明示一二!”

夜逍遥一听,重重的搁下酒杯,一脸正色的道:“马捕头,你心中有结,可是被它困囿多年?”

马啸灵闻言一怔,慌声道:“夜兄怎知?”

夜逍遥摇头怪笑,没有正面应答,却话锋一转,缓声道:“令弟心暖仁善,是个君子,他忍辱负重,处心积虑,为的只是一解你这兄长心中的一结,仅凭这点,我夜某就当敬他是条好汉,更该敬你兄弟二人情深似海,手足相重。”说着,夜逍遥酒杯一举,痛饮而下。

马啸灵被夜逍遥的一番话说得越加的惶惑,刚把酒杯举起又慢慢放下,道:“夜兄,你又把我说糊涂了,能否再把话说明白些?”

夜逍遥擎着酒杯,看了看马啸灵,嘿嘿一笑,道:“好,夜某就不再卖关子了。”说着酒杯一放,马啸灵紧忙帮其斟满,就见夜逍遥展了展宽袍,道:“马捕头心中有结,故疾难去,所以常年寡欢,你那二弟心思缜密,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苦寻良方,宽解不得,所以暗中苦恼不少。

终有一日,他遇高人,一经点化,才知心病还需心药医,那少阳果便是最佳的药引,所以他绞尽脑汁,四处寻找少阳果。

正如捕头先前所讲,世人都知传言不实,可老天有眼,竟叫你那二弟查出少阳果与那云翳法祖关联甚密。

只可惜,云翳法祖作古多年,若从他那获取消息已然痴人说梦。

说来也巧,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又叫他偶得重要线索,说宜春楼中有个名叫兰颦的姑娘竟是云翳法祖的后人,所以,你那二弟千方百计的混入宜春楼,费劲心思的接近兰颦姑娘。”

“啊?”

马啸灵听至此处失声惊呼,他万没想到,自己百般阻挠的二弟竟然在背后藏着这么许多的委屈与筹谋,想想之前的诸般做法,一瞬间的愧责与懊恼溃如决堤,苦恼不已。

夜逍遥有些诧异马啸灵的异动,突然住嘴,满脸好奇的盯着马啸灵,马啸灵一见忙道:“夜兄,还请继续?”

夜逍遥点点头,继续道:“你那二弟颇得‘讨人欢心’的要领,没几日便掳下了兰颦姑娘的芳心,一来二去的,两人情感升温,竟真叫他在那兰颦手中得来了这藏宝的地图。”

马啸灵听着又默言拾起地图,至此一刻,他才明白这张普通无奇的纸张代表着什么,那一霎,他的整个心都紧紧的皱了起来,巴不得马上见到弟弟,给他一个大大拥抱,然后说上一声对不起。

夜逍遥望着愁郁的马啸灵,嘴角露出了一丝不被察觉的冷笑,然后又凄声道;“只是······只是·······马捕头,夜某今夜造访,一是看望故友,二是受人所托,前来送图,再有就是想要对您多说一句,虽然你兄弟二人情深义重,可人已远去,还望你节哀顺变,切莫伤了身体。”

马啸灵惊闻‘节哀顺变’一词脸色大变,他怒目圆翻的急声道:“夜兄,你说什么?什么叫节哀顺变?”

夜逍遥一见,故作惶惶的道:“您二弟拿着在兰颦姑娘手上得来的地图,正自满心欢喜的往家赶时却路遇悍匪,就在月影集市的桥头旁大打出手。只可惜,那悍匪人多势众,出手狠毒,生生将二公子打成重伤,当夜某赶到时,他人已虚弱至极,估计不成。

所以,他简言过往,委托夜某夤夜送图,以求马捕头您那心结得解,快乐无忧。

马捕头,既然事已至此,还望你听得夜某一句劝,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马啸灵听完,直痛的浑身烂颤,睚眦欲裂,他张手取来风磨剑,怒声叱道:“废话啰嗦,为何不早说他重伤在身?”

话音一落,怒而转身,揣起地图,步履踉跄的奔下楼台,纵身远去。

身后,夜逍遥缓缓起身,走到楼台边缘,一眼望去马啸灵倏忽远逝的身影,嘿嘿狞笑两声,自言自语道:“无脑匹夫,尽在掌握。”

马啸灵拼命的奔在街上,悲伤欲绝。此刻,他心中满是恐惧,恐惧着他从此再也见不到那可怜的弟弟,亲口跟他说上一声对。

渐昏的月影渲染了微凉的夜风,令人深感阴森。

终于,马啸灵奔到了月影集市前,举目一望,就见日间热闹非常的东街、西市早已人静夜息,无尽清冷静寂。

他气喘吁吁的来回查看,不住口的喊着,“冲儿?冲儿,你在哪里?”

马啸灵的呼喊焦切、惊惶,满是心伤,心碎的月华拉长了他的身影,远远地扑在地上,十分孤单,更有凄凉。

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来回的奔跑在玉石拱桥的两端,或是西市,或是东街,那暗藏月影之下的无助与仓皇就如一条条饥饿的苍狼,恶目汹汹的瞪着他,伺机而发。

“捕头大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您是在办案吗?”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荡开马啸灵的呼喊,骤然传入他的耳中,清晰而又干脆。

马啸灵侧目一看,那说话的人正是小捣蛋鬼弃儿,不禁心中一喜,紧忙奔到他面前,身子一蹲,双手握了握他那孱弱的双肩,急声道:“弃儿乖,捕头大叔没有办案,捕头大叔是在······是在······”

马啸灵一时踟蹰,不知该如何出口问询,正自为难之际就听弃儿瞪大眼睛,眨了几眨,道:“您是在找啸冲叔叔吗?”

马啸灵一听立马心头一亮,满面欢喜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快跟捕头大叔说说,你可有看见?可有看见?”

弃儿有些惶然的点点头,拉着马啸灵到了那玉石拱桥之上,用手一指月影倒映的河水,满脸认真的道:“啸冲叔叔跳河了,就在刚刚。”

“什么?他跳河了?”

马啸灵有些不解,他探身想那河中望了望,就见那河水深不及膝,自己弟弟身躯高壮,纵是再想不开也决然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轻生,于是再次拉着弃儿,温声道:“弃儿不闹,你跟捕头大叔好好说说,你可真的见过啸冲叔叔?”

弃儿点头,道:“捕头叔叔,弃儿夜间不说谎,啸冲叔叔他真的跳河了,如果您不信,弃儿可以跟天发誓:假若弃儿撒谎,就让水儿永远都不要理弃儿。”说着,他竟也突然忧伤起来,转身把向护栏,探身向着河水,幽幽的道:“水儿?水儿?”

马啸灵常在东街出没,对这街面上的人事自有一番常人不达的认知,对于这个奇怪的孩子他自然也有所了解,就比如他夜守石桥,护佑一方安危的事情,在这堰雪城中除了他,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知道。

所以,弃儿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呢?马啸灵望着那清亮透底的河水,一时又踌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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