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禺含笑应道:“并非,在下乃是青元派弟子。”
青元派?
没听说过啊。
付叔心中念叨了一下。
“南禺正好也要寻一把剑,我就带他一起来了。付叔,你这是去何处了?”
“奥奥,”付叔拍了一下手中书册,“我刚从百书阁回来,寻了几本关于铸剑材料的书。晚上让你佩姨多做几个菜,我再去买点酒,我们一起吃。南禺公子可会喝酒?”
南禺含蓄笑答:“会一些。”
“哈哈哈,好好好,那你可要尝尝我们剑城最有名的‘庐春酒’!”
“付叔既然发话了,自当奉陪到底。”
这话说的付叔高兴的很,说了一声让唐歌好好喝茶,又对南禺说莫要拘束,就如同在自己家一样,转身去书房放书了。
到了饭时,佩姨果真做了一大桌子菜。
唐歌平日里是不大喝酒了,今天也喝了点酒。
她很享受这样与长辈在一起的时光。
南禺竟是个能喝酒的人,喝了半壶都不醉,这可激起了付叔的斗志,竟越喝越上头,最后倒在了桌子上。
南禺仍一脸笑意看不出醉意。
唐歌无奈的施术将付叔抬到了房里,又让佩姨去照顾付叔,与南禺一起将桌子收拾干净了,然后也没进房间,躺去房顶吹吹酒气去了。
秋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不过对于修仙者来说,四季并没有什么分别。
唐歌闭眼躺着,任夜风吹着,觉得自己此刻很清醒。
她想起了许多人,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被罚在洞中面壁思过的场景都变得有趣起来,当时她很生气,觉得很无聊,现在怎么反倒怀念起来了呢?
真是奇妙的很。
还有哪,有一回娘给她做了芝麻汤圆,她去给四师姐送去的时候一脚踏空跌到崖底。幸亏她反应极快没跌死自己,但全身都是伤。
后来在崖底挨到了深夜,是二师兄找到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将她背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也是高兴的。
唐歌的嘴角不由得极微小的上扬着。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与孟七在一起斩妖除魔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一路上一边游玩一边除妖,好不快活。到了一个村子,发现一只狼妖作祟使得村子中的人都不敢轻易外出,于是将狼妖除去。谁知那村长的女儿居然看上了孟七,死活要嫁与他。
虽然知道不是孟七的错,孟七也冷着脸拒绝了那女子,唐歌还是生了一天的气。
不对,就是他的错,谁让他生的那样好看。
许是酒意没被吹散反而上来了,唐歌用手遮住脸,嘴角不由得肆意上扬。
一旁的南禺坐在那里安静的很,并没有说话,但眼睛的余光却扫向她,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在那里偷乐。
乐了一番,唐歌笑容又逐渐凝固了。
她想起在六道魔窟中的经历。
即便之前说做了准备,她没想到她还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被啃食、被撕咬、被魔音震得七窍流血从体内开始破碎。
还有那把小锤子,叮铃叮铃不停地敲着她的骨头。
她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她想死去。
她为什么还没有死。
为什么呢?
她想滚到娘亲的怀里,或者让大师兄摸摸她的头,再不然爹爹也行。
她想让他们触摸到她。
哪怕只有一次。
一次就好。
她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行呢?
唐歌觉得两道凉凉的液体滑到了耳蜗里。
她侧过身向那处较为温暖的地方,将身子蜷起来,捂着脸,没有放肆地哭出来,而是小声小声的呜咽着。即便是醉酒,也蛮横而倔强的努力不作出声来,像是跟自己较着劲。
手中满是湿润。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的声音。
那一声声细小压抑的哭泣如一条条雨丝打在南禺的心上,惹得他心中有点不快。
唐歌哭了一阵,竟哭的睡着了,依然保持那那个姿势,只是手逐渐从脸上松开了。
满面的湿泪与碎发混在一起,粘在她红扑扑的脸颊旁。从微微放开的手掌与面颊的缝中可以看到唐歌依然皱着的眉头,配上姣好而纯净的容颜,引得人想要轻轻抱住她,抚平眉宇间的皱纹。
南禺看了一眼蜷在他的女子,又望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他又居高临下地望了一会儿唐歌,然后抬起了一只手,往她的面上伸去。
将要触到她之时,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瞥向某处,迅速的收回了手。
被他瞥向的那处屋顶上的位置,泛起一阵涟漪,一个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女子显现出来。
南禺平静地问来人:“这么晚了,什么事?”
魔狐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望向在屋顶上睡着了,侧身面向南禺躺着的女子。
“来看看她。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吧。”
“出了剑城之后带她去金明岭。昆山派和天山派都会出现在那里。”
“昆山派的……孟七么?”
“是。”
“我知道了。”
魔狐听了点点头,语气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你方才是要……安慰她吗?”
南禺冷冷一笑,目中透出嘲讽之色:“你觉得可能吗。”
“你后悔吗?当初并不至于那样做。”
“要做就做的彻底。你们这些堕仙,是不是因为以前做久了神仙所以总是起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心?”
魔狐默然。
跟南禺她是不怎么能聊得来的。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没有继续对话下去的必要了。
“最好没有。”魔狐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别忘了事情。金明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就从她身边走开吧,我要一举让她突破到半仙。”
南禺不耐烦起来:“知道了。”
魔狐见他应了声,毫不留恋地转身消失了。
金明岭。
南禺皱眉往屋顶上一躺。
他想回魔界了。
正好金明岭一过,可以回去。
夜风呼呼地吹着,身下的房中传出几声睡梦中的低语。
身旁的人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脚一蹬空,一下子往下滑去。南禺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已伸手将她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