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寒时差点被她们气笑了。

就像是贼喊捉贼一样,分明是她们咄咄逼人,还在她头上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难道是平素她太好说话,从不发脾气的缘故?但这样也不能代表她脾气好,好到能任人羞辱。

寒时冷笑道:“几位小姐和公主都是在锦都长大的,想必对锦都的规矩知之甚详。这选拔赛从锦州建立之初便有了,而在选拔赛上下注这是这二三百年间才流行起来的,我虽然生长在边疆,却也略知一二,高楼赌注,本就是一个乐子,赢者的彩头,谁赢谁得,从未听说过什么下注的人得。怎么,到了五公主这里,却是像那种下九流一般,谁赌赢了谁得吗?”

想空手套白狼吗?天下间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孙妙香只知道五公主的项链在寒时那里,具体情况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只有五公主和王遥雪知道,来的路上一直在听五公主抱怨寒时害的她弄丢了项链,谁都插不上嘴,这时听寒时底气十足的质问,她有些退缩,偷偷看了眼王遥雪。

王遥雪站得远远的,双手轻轻的交叠在腹前,神色淡淡的看着这场闹剧,她本来不想来的,都推脱了,五公主还是硬拽着她过来。

她真的没想到五公主居然能蠢到这般,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左右不过是块云光玉项链,自从寒时封了郡主,与锦瑄定下婚约,锦州王赐给她的宝贝多了去了,她未必会稀罕。

那项链还是五公主的,纵使五公主拿了项链作赌注,寒时以后也要与五公主相处,若是五公主好好与寒时说,寒时九成会还给她,更不济,寻一个私、处,威逼利诱也好,好生商量也罢,总比在这西郊游船之上,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强。

真是蠢死了,若不是为了接近锦瑄……

王遥雪有些后悔与五公主交好了,不仅没接触到锦瑄,更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和娇蛮任性的蠢包玩的好的能是什么人?

孙妙香毕竟与五公主相处了这么些年,怎么不知道她刁蛮霸道?又想到寒时以后要嫁到王室,应该不会不给未来小姑子面子才是,这才面色又好看了几分,但脚步不由自主的往王遥雪那头挪动。

其实她和卢丝雨本来就与王遥雪玩的好,几人身份相近,性格也算合得来,若不是王遥雪喜欢世子,向着五公主靠近,她们两人根本不会与五公主走得近。

以前五公主最受宠,在锦都横着走,不闹的难堪,谁都给几分薄面,但现在寒时看起来比五公主更受宠,她也不愿意任由五公主欺侮,两人争执起来,锦州王不一定偏袒谁。

卢丝雨根本就是看谁倒霉都爱往上面踩两下,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还在说:“这有什么?公主是公主,尊卑贵贱不懂么?你就得让着!”

“别以为你与世子定亲了就可以高枕无忧!我告诉你,你今日要是不把公主的项链交出啦,有你好果子吃!”卢丝雨才不讲道理,平日嚣张跋扈惯了的。

“什么好果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寒时冷眼看过去。

卢丝雨被寒时恐怖的眼神看的抖了一下,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然而脸上依旧盛气凌人。

“五公主知道,比赛之后,我差点死了吗?”寒时对五公主说,语气极冷:“那个人用的暗器上抹有毒宗的毒,而你五公主却非要赌他赢,不惜花费一百金珠,用你最看重的项链抵押了……我是不是能认为,其实你与毒宗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公主殿下怎么舍得将云光玉的项链作为赌注赌他赢呢?”

“你胡说!”再蠢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沾,五公主气急败坏的大叫道:“我和他没关系!”

毒宗在十六州比过街老鼠都不如,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更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她一个公主,如果与臭名昭着的毒宗扯上联系,锦州王可能直接把她刺死!

毒宗!

漵朝抬头讶异的看着寒时一眼,又看了眼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五公主,垂下眼睫,攥着手柄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纵使心中充斥着无边的愤怒,浑身却是无能为力的感觉。人族凭什么看不起海人族?

寒时一定不愿意把项链还给她,五公主忽然回头看向宁亦棠,祈求道:“表哥,你让她把我的项链还给我吧……”

掩住眼底的厌恶,宁亦棠面带微笑,道:“根据你们这里的规矩,那是郡主该得的,恕我无能为力,而且……”他突然转折,“公主从小生在锦都,长在锦都,难道还不清楚你们这边的规矩吗?”

他说她不守信用,强取豪夺。

五公主脸色通红,她也不想闹得这么难堪的,都怪寒时,做什么赢了比赛,赢了也就算了,得了自己的项链,自己向她要就该还回来,不让她难做。

还不如中毒死了算了,五公主恶毒的想。

看,总有一些人,觉得错的全是对方,从不反思自己。

都是贵族的女子,身份相差不大,谁在家不是千娇万宠?凭什么让着你。

卢丝雨也意识到五公主理亏,偷偷退到王遥雪身边。

五公主捏着拳头,脸上忽明忽暗,眸光不停闪烁,直到停在漵朝的身上。

这个人真是奇怪,现在居然还披着一件毛边的斗篷,她曾听卢丝雨说寒时养了一个海人在身边,待他极好,宁愿得罪人也要保护那个海人。

这个不愿意露面的怕就是那个海人了。

微风掠过湖面,惊起一片淡淡的水纹,围在红色画舫周围的野鸭不知为何,纷纷钻入水面逃走。

对一个卑贱的海人这么好,居然给他穿这么华贵的衣裳,出来游湖还带在身边。

五公主不忿的打量着漵朝,眼珠精明的转了转,突然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哼,身为神武大将军的女儿,你居然公开篆养海人!”五公主边说边趁着所有人没防备,按在自己别在腰带上的红色鞭子,直接抽向漵朝。

破空声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平日里在乔妃的监督下苦练的鞭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五公主得意的勾起嘴角,眼中是志在必得。

这下定让你身败名裂!

红色的鞭子恰好抽开了漵朝头上的兜帽,可也在他如玉一般的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白发,蓝眼!”卢丝雨一手捂着嘴,白着脸一手伸出有些颤的指着漵朝,叫道:“是海人!”

卢丝雨之前去李府去奚落寒时的时候曾被漵朝扑倒在地,后脑勺在地上磕了好大一个包,用了四五天才消,领略过海人的凶残,此刻见到身量拔高,脸色更冷的漵朝,不由的有些发怵。

寒时回头,见到漵朝脸上还在往外沁血的伤口,黑沉着脸站起身。

周围的画舫纷纷有人出来甲板,探头看向红色的画舫。

漵朝立刻把兜帽重新盖上,遮住自己的不同。

可是还是有人看到了,有的还在兴奋的叫嚷。

“那是什么人?怎么是白头发的?”有人奇怪的问。

“白头发?只有海人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白头发!”有人附和。

“我瞧那人眼睛也不像是黑的!”

“海人!那是海人!”

“……”

“霜寒时,你看到了没有,你身边的海人,人人提起都是那么的厌恶惊恐!”五公主得意的看着寒时,可算让她抓到把柄了,可以踩一脚了。

寒时用右手覆上左手腕,那里系着九节鞭,眼神冰冷的看着五公主。

寒时右臂上还有伤,漵朝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看着寒时漆黑的表情,宁亦棠揉了揉鼻头,好像玩脱了,刚想拿出自己的玉佩给五公主,让她别再计较,赶紧滚回宫,却看到寒时拂开漵朝按在她肩上的手,面色黑沉的站了起来。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本郡主好像记得,前两天才与你探讨了一番关于尊卑贵贱这个问题。”

“我霜寒时,正一品神勇大将军之女,亲封正一品安定郡主,享万户食邑。而你,只是锦州王的五女儿,叫你公主只不过是尊称,你有什么?你甚至连封号都没有,你的母亲乔妃,不过是二品妃子,在我面前也是要尊称我一句郡主。”

寒时讥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让我拿出我的战利品?难道是凭一个‘公主’的虚名?漵朝是海人又如何,我在官府早就备了案,与漵朝结了契约,我自己的人,留在哪里,怎么对待,关你什么事?你又能拿我如何?”

在寒时说出是她的人的时候,漵朝顿了一下,而后面色通红,有些不知所从,还好斗篷兜帽挡住了他的脸,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好像要逃出来一般。

寒时忍者腿上的伤,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欺身靠近五公主,周身气势凌冽。

五公主觉得寒时脸上的泛出的寒冰快把她冻僵了。

五公主瑟缩了一下,旋即在寒时离她约莫两步的时候,不自已捏紧了鞭子抽了出去。

啪嗒——

破空声响了一半,剩下的都消失在寒时的左手里。

她居然徒手一把抓住了鞭尾!

五公主惊恐的后退一步再也退不开步子,寒时手里还紧紧抓着她的鞭子,她往回拉,却纹丝不动。

寒时掌心里是火辣辣的密密麻麻钻心的疼,她微微有些讶异,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放肆!给本公主放手!”五公主呵道:“有本事打一场,这么算什么!”

“好啊。”寒时突然放手。

五公主没想到她说放手就放手,拉扯的力气还没收回来,急速后退,摔倒在地上,疼的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寒时走到五公主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来吧,打一场。”

五公主看过寒时与李胜的比赛,虽然寒时的鞭子看起来耍的不错,但寒时的那条鞭子,不过是件普通的鞭子,而她的鞭子是下等灵器,虽然品级不高,却占了一个灵字,总比那些普通的兵器好用。

她想了想,站起来,点头,“好,比就比,你输了,就得我的项链还给我,还要给我磕头道歉。”

“哦?”寒时冷笑道:“你输了呢?”

“本公主怎么可能输!”五公主张口否决。

寒时似笑非笑的看着五公主。

五公主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不过想到自己有下等灵器,不会输,给寒时一个虚无的承诺又如何,便道:“我若输了,以后你在哪我绝不出现,怎么样?”

寒时快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笑了,这算什么?她道:“还有一个,你输了,还要向漵朝下跪道歉。”

什么?!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向一个卑贱下流的海人道歉?就算是个虚无的承诺她也觉得膈应人。

“或者不用打了,我压着你道歉。”寒时冷冷道。用身份欺压人又怎么了,既然没有多少年的命了,与其压抑着自己,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称赞,膈应自己让自己难受,还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痛痛快快的度过以后的时间。

“五公主不会不敢吧?”宁亦棠这时过来插了句话,他怕寒时真的不管不顾的压了五公主让她向一个海人下跪。

五公主在意宁亦棠比在意她母妃还要多,一听心上人说她不敢,立马不干,咬着后槽牙,艰难的答应:“……好!”

王遥雪刚想抬起的步子便放了下去,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寒时深藏不露,或许有其它机遇。无论是之前在翠微山遇到危险避了过去或是前两日在擂台上绝地反击。

“你们在哪打?我这船可经不起你们折腾。”宁亦棠道。

若是别人,五公主哪里在意,可是这是宁亦棠的船,她摇头看了看四周,指着岸边的一块空草地,道:“去那儿打,表哥和遥雪姐姐作裁判,一局定胜负。”

寒时看了看那块草地,还算大,容得下两个人打架,宁亦棠和王遥雪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会徇私舞弊,颔首:“可以。”

宁亦棠便下了第三层,让船夫把画舫停到对岸去。

寒时不愿意与五公主待在一齐,坐在轮椅上让漵朝推她下去。

一时间甲板上只有五公主这边的人。

王遥雪乘机上前,对五公主道:“公主莫非真的要与郡主对战吗?”

卢丝雨也围了上来,“我觉得那个安定郡主邪门的很,她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公主可要小心!”

孙妙香道:“若是打不过,直接投降算了。”想来都是人族,身份尊贵,不会真的逼着五公主向一个海人下跪道歉才是。

谁不知道五公主草包一个啥也不会,到时候被打伤了,乔妃奈何不了寒时,难道还拿捏不了她们几个?

五公主就得意道:“其它也就罢了,鞭子我还是拿得出手的,你们就别担心了,等着看本公主把她教训的哭天喊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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