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只对上慕容绮绣,她还是赤手空拳,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漵朝不用武器,片刻能赢。
可惜,慕容绮绣的一手召唤术,萃星居一下子来了许多让人头疼的外来客,让漵朝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哈哈,”慕容绮绣退出战圈,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看着漵朝应付那些蛇虫鼠蚁,拍手道:“不教训教训你,怎知天高地厚?虫宝宝们,冲啊,咬他!”
漵朝皱着眉,璃华的剑芒不断扫过那些蛇虫鼠蚁,一道剑芒过后,地上便堆积了一片虫子尸体。可惜它们源源不断的从外面冒进来,怎么么也处理不干净。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土里钻的。
看着漵朝吃瘪,慕容绮绣笑得更得意,“叫你猖狂!略略略。”
漵朝眉间的冷意蔓延到剑上,他狠狠挥出一道剑意,剑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霜花扫在地上,瞬间冻死一片蛇虫鼠蚁,霜花在地上久久凝结不散,蛇虫鼠蚁都避过了那一方。
越来越多的蛇虫鼠蚁死在漵朝的剑气之下,从外面来的蛇虫鼠蚁越来越少,慕容绮绣咬咬唇,往后退了一步。
那把只是看起来很好看的剑居然这么厉害!
慕容绮绣不服输,继续翻手结印,但能召唤的小虫子还是越来越少。
很快地上堆积起了一大片蛇虫鼠蚁的尸体。
“停,停!”瞥见漵朝毫无温度的眸子,慕容绮绣双手交叉作防护状。
天上飞虫的尸体有一部分被剑意扫过,砸她身上了,召唤前来的虫子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数量也越来越少,漵朝再不停下,虫子被杀光了,下一个教训的就是她,她只好连忙认输。
“是寒时姐姐叫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的!”慕容绮绣看到就要搁在她脖子上的剑,闭着眼睛喊道。
寒剑抵在慕容绮绣脖子边上突然停了下来,离慕容绮绣的脖子只有一掌的距离。
即使没被剑给伤到,慕容绮绣还是感受到了从璃华之上传来的铺天盖一般的刺骨之寒。
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开长剑,却在触上去的一瞬间收回了手,这剑也太冰了,冰冷的能冻伤人!
“她醒了?”漵朝怔愣了一下,问慕容绮绣。
“嗯,嗯?你怎么知道她昏过去了?”慕容绮绣惊讶道:“昨日到今夜,府里所有人忙的团团转,又没人来告诉你……”忽而想到什么,她指着漵朝:“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漵朝收回架在慕容绮绣脖子边上的璃华,眸色淡淡,“我没事,让她不必担心,你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进屋。
慕容绮绣还在捂着自己的脖子,她古怪的看着漵朝,看着他银白的身影干净利索的进了门,砰的一下把门关好,而后黑夜里恢复平静。
“有病!”慕容绮绣低低的骂了一句,寒时醒来,第一个就是问他,怎么他去看寒时了,知道寒时出事了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冷情!
海人族怎么可能是好人?他们的血是冰的,用的武器也随他们一般,冰凉刺骨,怎么捂也捂不热。
慕容绮绣气呼呼的要开门出去,手放在门闩上却怎么都掰不开,她这才发现门闩上被下了术法。
她撇撇嘴,走到一旁的院墙边,把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裙摆打成一个结挂在身上,爬墙出去了。
已是月上中天,弯弯的月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旁边挤了一堆乌黑的云彩。
慕容绮绣偷偷摸摸的进了衔霜阁,沾满泥巴的鞋子留下的鞋印从一楼一直消失在寒时房门前。
她与漵朝打了半天,阿罗和花嬷嬷早就被寒时劝回去歇息了,她们二人眼下的乌青与眼底的红血丝实在是吓人。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听到门外的声响,寒时起身披了一件斗篷。
喝了药和一些温水,她的声音好了一点,说话时喉咙也不是那么痛了。
慕容绮绣刚想扑过去,但是低头看到自己脏脏的裙面,克制住了自己,她瘪着嘴对寒时说:“我好心好意去萃星居看他,他居然打我!”
极其委屈。
寒时斟酌了一下,道:“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话惹得他不高兴了?”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停寒时为那个海人说话,慕容绮绣一下子就不干了,发火道:“什么呀,我也是随先生学习了的,随嬷嬷学了礼义廉耻,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直接说是我做错了呢!”
小脸憋的通红。
寒时安抚的摸摸慕容绮绣的头,“是我不对,你们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他!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是一剑,差点削死我!”慕容绮绣黑着脸,道:“我虽然激灵的躲过去了,但是却溅了我满身泥!”
寒时给慕容绮绣倒了杯温水,慕容绮绣伸手接过。
“我跟他说你醒了,他就说了个哦。”说到这里,慕容绮绣有些气氛,寒时对他这么好,这个人却一点都不关心寒时,她气呼呼的把水杯放在桌上,水杯里的水都被震荡出来,浇了她一手。
“他说他没事,不用担心,以后都别管他了。”
后面的自然是慕容绮绣胡乱加的。
寒时垂了垂眸,半响笑了一声,问道:“他知道我昏迷不醒的事吗?”
慕容绮绣点点头。
寒时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管他……”
“他都对你受伤的事毫无反应!”慕容绮绣瞪大了眼睛,嘟囔道:“不过就是一个海人,这世上有成千上万个海人……”
“漵朝就是漵朝,他是独一无二的。”寒时打断她的话,起身从屋内拿了一只精致的灯盏出来,“不早了,快回去吧。”
“哇,这是什么?”接过寒时手中漂亮到极致的灯盏,慕容绮绣惊叹道:“我还以为将军府里全是那些普通的红纱灯呢。”
这是一只木贴金嵌玉绘花鸟的四方灯,四个角还坠了漂亮的橙黄、色流苏。
“你要喜欢就拿去用吧,我不喜欢这样的。”寒时温和道。
“那我就拿走啦!”慕容绮绣挑起长杆,拿着出门了。
寒时出门站在走廊上看着慕容绮绣的身影消失在下面才回房。
坐在床边,小心的避过左腿与右手臂上的伤口,躺在柔软的棉被里,心绪有些飘飞。
迷迷糊糊之中,她曾感觉有谁的泪滴在了她的右手掌心。
花嬷嬷和阿罗肯定是不会把眼泪滴到她身上的,慕容绮绣那个小魔王在花嬷嬷的眼前也不会接触到她,只有漵朝。
他会术法,可能偷偷跑出来看过她了,还不小心把泪滴落到她的手掌心……他流泪了,是为了她吗?
心口堵堵的,里面既有开心,也有些惆怅,更多的是酸楚。
寒时突然起身,动作有些大,一下子牵动了左腿的伤口,她顾不得疼痛,拖着左腿来到梳妆台前,翻翻找找,终于在最底层拿出来一个铺了一层细灰的雕花红漆盒。
她把盒子放到梳妆台上,拿手帕擦干净上面堆积的灰尘,打开。
一枚小孩巴掌大小的梅花形玉佩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玉是好玉,细致温润,美丽毫无瑕疵,雕刻的梅花也极其生动让人心怜。
寒时拿起玉佩,若是平常女儿家收到了心悦之人的信物,必定会珍藏起来,百般怜惜,可惜,这枚玉佩到了她这里却被放在角落里堆灰了,她甚至连一个络子都没打一个坠在上面。
她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便不能套着世子妃的名号了,也许她与漵朝之间也只是有缘无份,但就算是孤独终老,她也不愿意再与他人牵扯。
锦瑄对她也许是特殊的,但是她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想明白了,寒时把玉佩放在盒子里装好,塞到妆台的一个格子里。
一夜好梦。
清晨,花嬷嬷过来的特别早,她进门后发现衔霜阁一楼到二楼布满了脏脏的泥鞋印,额角突突的跳着,赶紧上了楼,推开寒时的房门,到内间,见到寒时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立马看了看寒时的鞋底。
发现都是干净的,这才松了口气,她太怕寒时不懂事,腿上还带着伤就跑出去了。
不过花嬷嬷也仅仅只是松了口气,心里还是装满了怒意。
是谁穿了脏鞋进来衔霜阁的?!
不舍得叫醒寒时,花嬷嬷转身,动作轻盈的离开去找阿罗。
阿罗忙了快两夜没睡,这会儿还在熟睡,花嬷嬷可不会像对寒时那样对待阿罗,况且此时花嬷嬷生气极了,她推开阿罗的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阿罗被花嬷嬷带进来的风给冻了一个激灵。她睡地是一间小小的耳房,没有内外间之分,只有床边放了一扇屏风,隔挡了外面对里面的一览无余。
阿罗挣扎的睁开双眼,看到花嬷嬷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你昨日看到谁进了衔霜阁?”花嬷嬷语气不善。
“没有人啊……”阿罗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了想,确定道:“昨日嬷嬷与郡主说话,我去厨房了,二小姐回西苑了,之后,嬷嬷也知道啊,郡主让我们回去休息。”
花嬷嬷还在阿罗后面离开的呢。
花嬷嬷脸色不愉。
阿罗起身走到一架子旁边,往身上套衣服,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嬷嬷道:“不知是哪个人,在衔霜阁留下了一串脏脏的脚印。”
泥巴全都干了,应该是昨夜留下的。
衔霜阁全是木制的楼板,那些泥脚印乱简直是踩一通,不好清理。
阿罗穿好了衣裳,走到一方桌子旁坐下,执起一柄木梳梳头发。
这间小小的耳房并没有梳妆台,阿罗便用一张桌子当梳妆台了,在上面搁了一张菱花镜,和一些盒子。
“嬷嬷别生气了,我等会儿去拿抹布清理干净就好了。”阿罗边梳头边说。
花嬷嬷对阿罗也是很好的,她看着阿罗没戴首饰,头发也只是梳成简单的两个包包,便走过来拿过她的梳子给她挽发,“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快要到说亲的年龄了。”
打散了阿罗的头发,花嬷嬷干净利落的给阿罗换了一个双螺髻,还从她装首饰的盒子里选了两只珍珠发夹给阿罗别好。
说起来珍珠发夹还是今岁初的时候李府的两位夫人送的。
想到这个,花嬷嬷又止不住的脸黑,寒时受伤的消息早在前日夜里就传遍了整个锦都了,过了一日多,李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看,就算是派一个丫鬟婆子来也是意思意思,没想到他们居然连面子功夫都不做!
怕不是听说寒时要死了,没有好处,不像染上关系罢!
阿罗从镜子里看到花嬷嬷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不知是怎么惹到她了。
花嬷嬷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有这样势力的外祖家,以后还不如断绝了关系的好。
“我那里还有些好看鲜艳的布料,你抽空去拿了,回来裁两身衣裳,你这么年轻,就该好好打扮,不然等你过了这个年纪,想穿也穿不了了。”花嬷嬷突然道。
“嬷嬷怎么突然这么伤感?”阿罗问道。
花嬷嬷摇摇头,“只是想到时间过得太快,好像我才是昨天刚从边疆回来的一样,人族与海人族并没有剑驽拔张,寒时还是一派天真活泼的模样……”
感叹了一下,花嬷嬷面上满是惆怅。
“我去擦地板了。”阿罗道。
花嬷嬷点点头,收回所有情绪,“去吧,我来服侍寒时打理。”
两人一齐出了耳房。
花嬷嬷打来热水,见寒时还没醒,就放下水盆,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目光紧紧描绘着寒时昳丽的容貌。
才这么年轻稚嫩,可是却最多再活二十年,二十年后她才多少岁?不过三十四岁,那时候也是年华正好,正是含饴弄孙的好年纪……
想着想着花嬷嬷便有些呜咽,眼角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干。
寒时耳朵动了动,抬眸便看到坐在她旁边落泪的花嬷嬷,伸出手去帮花嬷嬷擦眼泪,“嬷嬷你怎么了?”
“你别动!”见寒时伸的是右手,花嬷嬷立即呵斥:“手受伤了就别乱动!”
把寒时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塞回被子里。
“我没事了……”寒时道。
“怎么可能没事!你知不知道你最多只能活二十……”花嬷嬷气的说了一半就捂着嘴不再说了,转身眼泪又簌簌的掉了下来,在她酱色的衣襟上染出了深色印记。
“什么二十?”寒时挣扎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