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又狠又快,还好我机智,先召唤了附近的野鸭子在另一头弄出了些声响,不然啊……”慕容绮绣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心口。不然就交待在那儿了。
“莲娘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寒时思忖,问:“你看到那个莲娘子长什么样了吗?”
慕容绮绣摇摇头,“当时只顾着躲命了,哪里敢回头打量人家。”想了想,补充道:“那女人的身手极好。”
寒时:“……”身手不好还会与人家做那种杀、人的买卖吗?
慕容绮绣面上有些犹豫,她问寒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秦姒卿被抓了的事?”
寒时不忍欺骗她,道:“是,之前我想与你说的就是这事。”
慕容绮绣想了想,“是俞姜末来的那天晚上你知道的吗?”
寒时道:“嗯,就是他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秦姒卿失踪快十天了?慕容绮绣低着头,眼底神色不明。
被抓走了也好,秦姒卿那人对她那么坏,总是欺负她,抢她的东西,还总是让她背黑锅,被秦素樊骂……对她做过的恶事不知凡几,她那么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被抓走了得到一个教训,说不定能长个记性,别在那么傲。
慕容绮绣恶狠狠的想着。
可是……秦素樊那个女人那么看中秦姒卿,知道秦姒卿被抓走了,会不会特别难过?
关可是秦素樊伤心难过又关她什么事呢……
“你没事吧?”寒时关切的问道。
慕容绮绣揉揉眼睛,裹紧了斗篷,才抬起头,使劲的摇,像是要赶走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没事,秦姒卿命硬着呢,才不会轻易死掉。”慕容绮绣道,就算秦素樊对她再不好,她嘴上说着再也不在意了的话也依旧无法否认,她心底还是在意秦素樊。
寒时将慕容绮绣拦在怀里,拍拍她的头,“没事儿,在我面前,想哭就哭出来吧。”
慕容绮绣蜷缩着,小小的一团,靠紧寒时,这时终于忍不住,倒在寒时怀里先是小声的抽噎,最后越来越急促,变声了闷声大哭。
她哭的极伤心,泪水浸透寒时的外衫。
“明明……我才是,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她对,对我那么坏?”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与秦姒卿起了争执,在秦素樊眼里,都是她的错,甚至连问都不问。
若是顶嘴惹恼了秦素樊,还会被秦素樊拿着竹条抽后背。有几次竹条抽多了被抽烂了,上面的竹丝钻入了慕容绮绣的皮肉,还是一个老嬷嬷可怜她,帮她处理的伤口,不然让那些竹丝嵌在皮肉之中,久而久之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在慕容绮绣的记忆里,她待得最多的就是重华殿的一间小黑屋,做的最多的就是跪在重华殿大殿正门口。
春雨夏阳、秋霜冬雪,只要秦素樊想,她就会被罚跪在殿门外。起初她也反抗过,结果是被一个壮硕的宫女压着,十分屈辱的跪在那里,像是一个犯人。
秦王宫里,连最最下等的洒扫宫女活得都比她有体面,渐渐的,为了活得更好,她学会了曲意逢迎,低三下四……
小黑屋的空间很小,四周还围了厚厚的帘子,门关上,几乎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一关就是一日夜。
关小黑屋是因为秦素樊懒得教训她了,索性把人关起来,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老嬷嬷死前还告诉自己,秦素樊这么对她是有苦衷的,让她别怪秦素樊,当时秦素樊费了很大劲才保住她的……
可是慕容绮绣从未在秦素樊身上体验到一个母亲该有的温度,她觉得秦素樊有时候瞅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老嬷嬷死了,合宫上下就再也没有谁会心疼她了,她也没有任何留恋的人或事了。在老嬷嬷死后第三个月,慕容绮绣就央求了俞姜末帮她逃走了,只言片语未留。
本以为秦素樊会对她有一丝丝担忧和愧疚,没想到,在梅州遇到的那些人说,那个丢尽秦州王室脸面的杂、种终于死了,秦素樊不知道有多开心……
慕容绮绣再也不能骗自己了。
“呜呜……”慕容绮绣埋首痛哭:“还好,还好……”
寒时轻轻的摸着慕容绮绣还湿着的头发。
还好有你。慕容绮绣伸出手抱紧寒时。
“云公子。”
马车外远远响起阿罗的声音。
云画岫道:“寒时在马车上吗?”声音有几分试探。
阿罗的声音靠近了些,她拦在了云画岫身前,阻止他靠近马车:“爬了山游了湖,又与五公主比试了一场,郡主累了,在马车上休息,等您来了就启程回府了。”
云画岫看着站在外面的阿罗和漵朝,明知道有猫腻,却道:“是我办事不妥了,既然寒时累了,那边回去吧。”
阿罗在心底松了口气,见慕容绮绣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惹事了,刚刚还在马车里哭的那么痛苦,阿罗听着也难过,希望她没事吧。
“别哭了,小心被云画岫发现了。”寒时拍拍慕容绮绣的后背为她顺气,“等会儿回去了,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才不哭了呢,”慕容绮绣抬起头,抹抹眼角的眼泪:“最后一次了,以后秦素樊就只是秦素樊,我是我,是锦州霜寒时的妹妹,你回去了就改宗谱。”
“好,”寒时颔首,让她坐在马车里面,别让其他人发现有什么不妥。让漵朝上车,又让阿罗去把茶烟领回来。
阿罗转身准备上船,碰到宁亦棠,茶烟正跟在他的身后,苟着腰,像是一只霜打蔫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阿罗对宁亦棠行了一礼,才拉过茶烟,“你去哪里了,怎么不跟紧主子呢?”
茶烟小声道:“我……二小姐不准我跟着……”
回了马车,清点人数,到齐了就驾马回府了。
云画岫这回没赖在宫外,直接回了宫。
风平浪静了几日,到三月十五这一天,选拔赛正式结束,前三甲也都出来了,在三月十五这天辰时写了皇榜贴在了王宫外的城墙上。
“第一名,慕容白,是个居无定所的游士。”
“第二名,吴云兰,锦州柳城人士。”
“第三名,杜十,锦都人士。”
“哇,这回的第一名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游士呢!”
“哈哈,我听说今年那陈侯府家的二公子也参加了,就是败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游士少侠手中的,可惨了。”
“是嘛?怎么可能?”
“怎么不是?我当时还在陈侯府家的二公子身上毒了三枚铜珠呢!没想到他与我的三枚铜珠无缘……”
“去你的吧,赢了你的三枚铜珠人家二公子也未必会要!”
“哎哎,我听说今年神勇将军的女儿,安定郡主也参加了,怎么上面没有她的名字?”
“可不是技不如人,被刷下去了吧!”
“去去去,拿来的长舌妇屁话这么多?郡主那是中招了才没参加剩下的比赛,否则我敢打包票,那个什么什么白,一定打不过郡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日啊……”
结果出来了,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二公子陈逢被罚跪祠堂了,已经跪了十四天。
陈侯气的不行,他天之骄子一般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输!比赛前他还和几个老友吹嘘来着,这下好了,才第一天陈逢就劈里啪啦地把他的老脸给扇肿了!
这回陈夫人哭的稀里哗啦的,陈侯都没给她留面子,不过跪祠堂的时间减少到每日三个时辰。
陈侯府里最近气压极低。
还有其他在朝为官的几家人家里也不好过。
将军府倒是一片安然。
三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寒时乘此机会开了祠堂,将慕容绮绣加了进去,改名霜瑜。
瑜者,美玉也,古文云:世子佩瑜玉。瑜字,饱含着对霜瑜的肯定与赞美。
同时寒时也派人上禀了锦州王,锦州王赐下一些珍宝给已经更名的霜瑜,还说这样也好,寒时在将军府也不算孤单,有了个伴。
锦州王并没有追究寒时让五公主丢人的事,不过听传闻说,乔妃被晾了几天,关在殿内自省,五公主的日子也变得艰难起来,因为白妃谏言,给五公主找一个教养嬷嬷,在她出嫁前好好教教规矩,免得五公主以后丢了王室的脸。
白妃一向不如乔妃受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深厚才坐得妃位,锦州王也没怎么待见白妃,这回却听了白妃的话,让她安排了。
乔妃失势,五公主落在白妃手里还能落得了好?听说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这与寒时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对寒时来说,锦彤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罢了,以后更不会再有什么更深的交际。
她当日回府后就派小厮递牌子进宫,把那条云光玉项链送到乔妃那边了。之后寒时便待在府里养伤了。
不过自从五公主出事之后,王遥雪一群人好像都没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锦州王赏赐下来后,不过半日,整个锦都的人就都知道安定郡主新收了一个义妹,听说不过才十岁,长得很可爱,玉雪玲珑的,名字也很好听,叫什么瑜。
顾先生也很替霜瑜开心,她知道这世道,对那些身份低微的女子是多么艰难。
城中因为前三甲选出的事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很快到了三月十七日,金殿摆宴,宴请朝臣以及选拔赛的前三甲。
慕容白、吴云兰和杜十都分别赐了官职和绶带,一个副将,一个中郎将,一个校尉。
分别在锦都赐予了宅邸,听说慕容白当日便领旨谢恩,将自己的行礼搬进锦州王赐得宅邸里的。
百姓们见过慕容白的都说他潇洒不羁,很有侠士风范。
寒时这次出席金殿宴会,也算是在心底演练了数次,她打算在锦州王踩下宁亦棠的陷阱之前把梅州红袍祭司的恶事全部抖落出来,即使将自己会术法的事公之于众也在所不惜。
天下都快被覆倾了,这些秘密还留着干什么?
花嬷嬷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在为寒时打扮而发愁。
霜风眠夫妇是十月战亡的,十一月肃清了剩下的战局,寒时启程回锦都,到如今也有五个月了。
时间过得不算慢,也发生了许多事,在锦都寒时变了很多,失踪后回来性格更是让人捉摸不透。花嬷嬷叹了口气,她好久没见过寒时开怀大笑的样子了。
三月十七,又是一个好天气。
微风和煦,天朗气清,虽然晚间依然寒意漫漫,但已经有燕子缠于廊檐之间了,昭示着春来。
花嬷嬷拿了件淡金色素缎褙子,下裙是件青色的绣暗云纹的百褶裙。本来她想挑那条豆青色绣折枝纹的裙子的,但觉得不端庄,才换了件颜色略深的绿色裙子。
花嬷嬷想把寒时的头发梳成潇洒的流云髻,但寒时想着自己今日做的事要老成一点,便让花嬷嬷把头发微微盘起来,梳的庄重一些。
梳好后,花嬷嬷找来流苏,寒时也没要,不带金银,只带了一只镶着几只珍珠的玉簪。
项间听花嬷嬷的话,挂了一串红珊瑚珠链,压一压衣裳的浅淡。
腰间用的是一条雪白的腰带,挂了一只用芙蓉石打造的禁步和一只小香囊。
寒时皮肤白皙,不用脂粉便已经明艳动人,于是穿戴好了,寒时也全部收拾妥当。
这回寒时决定带霜瑜去一齐去宴会,一来是为了让所有人见见自己的妹妹,不至于她以后不在了,让她们欺侮了她去,二来是为了告诉天下人,霜瑜是霜家的人,与秦州再无瓜葛。
霜瑜喜欢金银,茶烟不敢反驳主子,任由她自己个倒腾,最后打扮的像个金娃娃一般,好看是好看,就是上不得台面,整个人好像写着一个大写的俗字。俗不可耐!
时间已经不多了,没办法在将军府给霜瑜重新梳妆打扮。
花嬷嬷见到霜瑜的时候忍住要骂人的话,收拾了一些首饰塞在盒子里让阿罗拿了,又在霜瑜那里找出两套套浅色衣裳一并扔马车里了,把寒时和霜瑜两人裹在斗篷里送上了马车。
寒时在车里也有一套衣服用来背用,免得不小心弄脏了衣裳,让人说殿前失仪。
马车走前花嬷嬷还在叮嘱阿罗:“记得在路上给二小姐重新打扮!打扮的得体一些,你瞧瞧她那算是什么样子!”
她是官家小姐,又不是地主家的傻闺女!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副皮囊!
霜瑜偷偷掀开车帘对着花嬷嬷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还有仔细看着两位小姐!别让她们冲撞了谁!”
马车已经在走了,花嬷嬷还在叮嘱,可见对两位小姐操碎了心。
其实她主要还是担心霜瑜,那丫头是个鬼灵精,虽说在府里学了大半个月的诗书礼仪,但也是头一次去宫中参加宴会,花嬷嬷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